第三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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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高烧导致精神不济,平秋呼吸沉沉,默然望着对面的徐瑞阳,用混沌的大脑思考着他抛来的问题。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徐瑞阳说得不错:当年率先妥协,主动提分手的是平秋,现如今因为两三句冷嘲热讽就弃械投降的也是平秋。说到底,是平秋先出尔反尔,不怪徐修远指责,徐瑞阳鄙夷。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徐瑞阳几乎被气笑,“我就是不明白,徐修远到底给你灌的什麽迷魂汤,明明他也有错,你为什麽宁愿把错全部往自己身上揽,给他留个清静?平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这两年,我有空就来看你,以前几次,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徐修远的事,今天这麽问,你们在上海是不是发生了什麽?”

“没有,我们就是见了一面。”

“他和你说什麽了?”

“没有说什麽。”

“是他来找你的?”

“我们是偶遇。”

“怎麽会这麽巧,你确定不是他故意?”

“这些问题有什麽重要的,”平秋坦白,“我其实只是想和他说两句话,没有别的意思。”

“你这样的反应,骗得了谁。”

“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徐瑞阳嚯地站起身,面向窗户而站。他努力扼住情绪,半天才道:“一样都是分了手,你对我爱答不理,对徐修远呢,你那麽关心他,你真的敢说一句你放下他了?”

“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吗,”平秋安静道,“我们还做朋友,你也同意的。”

“我每次来找你,你不清楚?”

“别说这个。”平秋抗拒。

“为什麽换成徐修远就可以?”

“……你和他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他年纪比我们小,不管怎麽样,他还是你弟弟。”

“徐修远今年二十一岁了!不是十一岁。他早已经是成年人,只有你还把他当小孩看。”

平秋想要反驳,可嘴唇张了又张,还是没能开口。

“更何况,你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如果你还有点理智,还算清醒,就应该狠下心来,彻底把他抛开,”说着,尽管不情愿,但徐瑞阳还是道,“就算是作为朋友,我也希望你能过得更好,而不是继续在过去里打转。”

慢慢拢住面前的热水杯,平秋低声说:“我知道。”

冬日季节,日落很早,守着平秋吃过粥后睡着,徐瑞阳快步下了筒子楼。同行出差的助理已经在楼下等得打瞌睡。

上车前,徐瑞阳抬头看了一眼平秋家的方向,那里窗户紧闭,窗户后面也没有出现他幻想中的身影。蓦然有些失落,但也不过一些,他忙着驾车前往机场,繁忙的工作让他连一次偷闲都显得心事重重。

驶过市中心,城市四处流光溢彩。徐瑞阳望着那一连串繁忙的街景,倏然想起两年前的冬夜,南方罕见地下了雪,他站在家里二楼,俯视着被关在家门外的徐修远。

和平秋分手以后,徐修远确实休了学,被徐向楠带回林县养伤。但不过两个月,他就开始收拾行李,预备赶回北京。徐向楠哪里不知道他是急着再次摆脱家里的监视,她发怒,锁门,断了徐修远的学费生活费,甚至连让徐修远退学的狠话都说了一遍又一遍,徐修远却仍然我行我素。

机票太贵,他干脆改坐绿皮火车。闷热的夏季,离家那天没有人送行,徐修远单手拉着行李,一条胳膊还挂在胸前,走得无声无息,头也不回。徐瑞阳直到在第二天的饭桌上才听说徐修远已经离开。

徐向楠一贯心狠,说到做到,当真不再提供徐修远上学所需的任何费用。徐瑞阳开始不以为意,认定徐修远从小八面玲珑,遇到困境,总有同学朋友能帮忙,再不济还能打工兼职,总不会饿了自己肚子。

但当方海昌一天悄悄告诉他:据孙祺妈妈孙菲说,孙祺开始确实想借些钱给徐修远,解他的燃眉之急,但徐修远拒绝了,包括其他同学的好意,他一概不收,徐瑞阳这才有些惊讶。与此同时,孙祺背地里打听来,徐修远似乎尝试过各种赚钱的方法,小到倒卖商品,大到炒股炒期货。他胆大妄为,什麽都敢做,什麽都能做。

不过有关徐修远的这些经历,大多是徐瑞阳从他人嘴里听来的不知道第几手消息。孙菲和徐向楠关系亲密,常来为她转述徐修远的情况。徐向楠起初非常抗拒,但毕竟是亲生儿子,她渐渐也愿意静下心来听两句。跟着,徐修远偶尔也会拨两通电话给家里报平安。

原以为远距离能够渐渐消磨母子间的罅隙,徐向楠本以为徐修远这是妥协了,服软了,直到那年除夕夜,他顶着漫天的雨雪匆匆到家。将近两天一夜的路程,方海昌见他风尘仆仆,带回来的行李只是薄薄一层,好奇问一句是不是列车晚点。徐修远却慢慢拍着肩膀大衣上的雪点子,平静地回答说他是绕了路,先去看了一眼平秋。

那时徐瑞阳正坐在饭桌边,听闻,眉头不由得狠狠一跳。他格外不理解地望向徐修远,却看他笔挺挺地站在家门口,行李没有放下,肩膀和头顶都沾着化成了水的雪渣。方海昌站在他身边,神情紧张地拉着他的胳膊,要他赶快否认,和妈妈道声歉,母子俩好好说话。但徐修远不为所动,他直视着徐向楠,说他没有撒谎,为什麽要否认和道歉。

看到这儿,徐瑞阳不由得别过头去。果不其然,母子战争再一次一触即发。他听着客厅的争执声,推开椅子上了二楼,回到卧房。

兄弟俩的房间靠近,就在隔壁。徐瑞阳很久没有回过家,本以为除夕夜走个过场,在陌生的冷冰冰的卧房里睡上一觉,明天照旧是一家人貌合神离,父母离心,兄弟相对。就是可惜了那桌热腾腾的年夜饭,方海昌从买菜做菜到上桌,几乎花了一整天。

卧房没有开灯,徐瑞阳就坐在床边,听着楼下传来的声响。

记不清过了多久,争吵声突然消失,偶有两声方海昌的劝慰,却始终没有徐向楠和徐修远的动静。有些犯瘾,徐瑞阳摸摸口袋,又起身去翻外套,陡然想起自己这半年一直在戒烟,于是不耐地踢了脚床缘,走去窗边,想要开窗叫冷风吹个清醒。

跟着,他看到被关在门外的徐修远。

这年除夕,的确不是一个好兆头。徐向楠先是收到乡下来的电话,几乎每年都在大女儿家守岁过除夕的老太太今年不想再奔波,索性不来了。再是天气预报说夜里雨夹雪,往年都来串门的亲戚朋友也都没了声音。

家里的年夜饭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徐向楠硬下心肠,不许方海昌放小儿子进家门。方海昌好言好语地相劝,但仍然抵不过徐向楠心狠。而徐瑞阳,他在窗边站到半夜,直到夜里雨雪由细密密转成纷纷扬扬。

夜里过了零点,徐修远在门外陪家人守过今年的除夕夜。凌晨三点钟,他拖着湿透的行李,阔步走上离家的大路。

自那之后,徐修远再也没有回过家。

登机前,徐瑞阳犹在出神。助理喊他回魂,还笑说他每回来这儿见故人,不是春风得意,就是受挫气馁,今天的情绪倒奇特,好似失魂落魄。徐瑞阳笑笑不作答,心里却想:失魂落魄的人何其多,不过是今天多了他一个。

这夜,平秋正熟睡,听见家里有声响,起来一看,居然是刘晨晨正在厨房为他热稀粥。见他醒了,刘晨晨还抱歉地冲他打个手势:“我敲门没有人应,就拿你的备用钥匙开门了。你不要骂我,我是怕你在家烧糊涂了都没有人知道。”

“没关系。你怎麽知道我备用钥匙放在哪儿?”

“那张柜子的夹缝里咯,你上次拿过,我看到的。”

“哦,我不记得了。”

“别管了。你先去洗漱,然后过来吃东西。你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妙灵说你只有今天上午吭了一声,后来给你发消息啊你也不回复,”刘晨晨拽长了打底衫的衣袖,捂在粥碗边,然后动作飞快地将热粥挪上饭桌,“嘶——好烫。你待会儿等粥冷了再喝。”

平秋洗漱完,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一测温,高烧渐退,这才觉得有些食欲。坐去饭桌边,对面是大口嗦粉的刘晨晨,他哭笑不得的:“你一定要对着我吃吗?好香。”

“我反正也是一个人,找你吃个晚饭,”刘晨晨吃得满嘴油腥,“不行啊?”

“当然行了。其实我下午吃过东西。”

“冰箱里那两碗粥啊?我看一份还有好多,好像没动过。”

“那个是自己煮的。”

“旁边那碗呢?”刘晨晨表情莫测,“你不说我也知道,程子农吧,是不是?我早说他对你有意思了,知道你喜欢吃大学城后面老街的粥,他绕那麽老远给你买来,你什麽想法?”

“没什麽想法。”

“没什麽想法是什麽想法?”

“你不要悄悄打边鼓了,”平秋失笑,“我和程子农没可能的。”

“怎麽就没可能了,”刘晨晨很奇怪,“程子农长得帅,说不定未来是大明星呢,而且性格好,还年轻,对你那麽体贴。虽然以前是你学生,但你们现在没关系了啊,我看着反正很适合你。你说,不喜欢他哪点?我都问过他了,他也是弯的。”

程子农是不是同类,平秋一看就知道。但他拒绝的原因和这无关:“是我不适合他,可以了吧。”

“不懂。”

“那就不要懂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吃饭吧,别说话了。”

刘晨晨呼噜呼噜地嗦粉,实际一双眼睛都黏在平秋脸上。

被她盯得吃不下饭,平秋喝两口粥就开始笑:“你还是说话吧。”

“程子农不行,是你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

“我们换个话题。”

“不要,我就要问这个。”

“……算是吧。”

“那好办啊,我单位有位教钢琴的老师,其他方面就不说了,重点就一个字,”刘晨晨一敲筷子,“帅——特别帅,是个混血儿呢。”

平秋埋头喝粥,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刘晨晨推销她的混血同事。刘晨晨去年年中跳的槽,但没有跳多远,只是从教培转做了素培,目前就职于一家新锐艺术培训机构。平秋偶尔会听她说一些来校培训的学生们的趣事和八卦,倒觉得刘晨晨似乎挺喜欢这份工作。艺术机构除了开班为高考艺术生集训,同时还开设兴趣班,刘晨晨介绍的那位男同事就是一位海归钢琴老师。

基本把自己对这位姓华的男老师,从姓名外貌到人品学识,还有工资情况,能知道的细节,刘晨晨都打听得七七八八。直说得口干舌燥,她兴奋地问平秋感觉如何,有没有兴趣和人家见个面。见平秋好似神游,她不满地拍拍他的胳膊:“你在不在听?”

“在听。”平秋回魂。

“感觉怎麽样?这位很抢手的,开始我还以为他是直的,和他聊过两次,还吃过一顿饭,结果人家当时就告诉我,他喜欢男的。我还问他呢,是不是他们搞艺术的多是这种取向。”

“还是算了吧,太麻烦了。”

“这有什麽麻烦的,”刘晨晨瞪他,“我其实早和他提过你了,他对你挺有兴趣的。你要是点头,我给你们中间搭个线,你们一起见个面,或者吃个饭,先当朋友认识一下,有什麽大不了?”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平秋犹豫,“我也没有准备。”

“这有什麽好准备的!还是说,你其实没有忘记前任?”

“……”

“被我猜中了?”刘晨晨恨铁不成钢,“你们既然都分手了,你干嘛还想着他。我记得都有两年多了吧?你这两年,别说谈恋爱了,连个新朋友都不认识,干嘛,你给你那个弟弟守活寡呢?”

“别这麽说。”

“让我别这麽说,你别这麽做啊。不是有句话说,想要忘记前任,摆脱失恋的痛苦,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开始下一段恋爱。你为上一段感情冷静的时间也够久了吧?应该接受新的人了。”

平秋抓着汤匙,拿起又放下,汤匙接触碗壁发出叮咚的声响。他好似欲言又止:“我还没有考虑好。”

“没什麽好考虑的,”刘晨晨说,“你不可能等他一辈子啊。谈恋爱应该是让你觉得高兴,让你有期待的事,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都痛苦,像在学苦行僧。你不难受吗?”

“……”

“如果你真的还没打算清楚,那就先见一面?做个朋友,这总可以吧?”

先前徐瑞阳的话语响在耳边,面前是满脸鼓励的刘晨晨,平秋想了又想,终于点头:“好吧,我试试看。”

“这不就好了。”刘晨晨目的达成,笑出两颗虎牙。

还以为夜里的约定只是漫长的前奏,哪知道刘晨晨动作居然那麽迅速。没过两天,平秋正在生活馆上班,她传来一条餐厅定位,附言说这是华璋——那位混血钢琴老师——预定的餐厅。约定时间即是第二天的傍晚,恰好周日。

在此之前,平秋和这位华老师只在网上礼貌性地聊过两回。平秋不大会说话,那位华老师似乎工作也很忙,两人的时间总是错过,这回面对面吃饭,确实是一个相当大的跨步。

约定当天,平秋照旧提前出发。有几次前车之鉴,这一次,平秋没有向陈小艺她们透露任何一点消息,加上那回他去上海,回来发现她们似乎已经能够脱离他的指挥来安排店里事项,平秋渐渐放下心来,慢慢将店里的事情都分类安排给几位年轻店员。

大概是顾忌彼此第一次见面,华璋很有心,预定的是市中心一家新开业的西餐厅。记着对方学钢琴,又是海归,还是混血儿,平秋在出门前很是费了一番心思。衣服挑挑拣拣,不能太随意,也不能太郑重,最后挑的是件单薄却挺括的黑色大衣。他在寒风呼啸的街头奔波时,居然有种被赶鸭子上架,去面对一位等待已久的相亲对象的紧张感。

等到碰面,平秋不得不再一次承认刘晨晨的眼光。

也许是混血的缘故,华璋样貌相当英俊,而且身高将近一米九,平秋被他起身一握手,心下一抖,华璋握在他指尖。

平秋忍不住脸红:“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那麽高。”

华璋爽朗一笑,说话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因为身高,我以前还被拉去练过篮球。”

“你的中文很好。”

“晨晨没和你说吗?”

“说什麽?”

“我是中国人,”华璋比了比自己的脸,“我爷爷是英国人,但是我从小在中国长大,也要学外语的。”

“原来是这样,”平秋很不好意思的,“我来之前还以为要和你说英文,挺紧张的。”

“其实我英文也不太好,初中学英语,常常考试不合格。”

明知华璋是故意说笑,平秋见他脾性随和,原本紧张局促的心情渐渐放松。两人相谈甚欢。

饭毕,平秋落后华璋一步,两人一道出门。华璋推开餐厅门,侧身请平秋先行。平秋见状急忙跟上,向他道谢,却听华璋问:“冒昧问一句,你为什麽喜欢低着头?”

“有吗?”

“嗯。你说话习惯看着对方眼睛,但是多数情况,你喜欢稍微低着头,”华璋说,“我只是好奇问问,如果你认为我冒犯了,你可以不用回答。”

“这没什麽。我可能是习惯了吧,看地上,会比较有安全感,不会被绊倒。”

“是这样吗,那我试试看。”说着,华璋学起平秋低头走路,结果险些撞上路过的行人,还是平秋顺手将他一拉。

“看来我不太行,”华璋笑着说,“有点难。”

这顿饭吃得双方印象都不错。夜里刘晨晨来检验结果,她兴致勃勃地问平秋感觉如何,平秋思考两秒,答得模棱两可:“他蛮幽默的。”

“那算喜欢?”

“没到那个程度。”

“那是什麽程度?”

“我们才见了一面,不想那麽远的问题。”

“华璋就比你坦诚多了,他说你挺可爱的,就是不太爱说话,”视频里,刘晨晨正在敷面膜,说话含糊不清的,“我都帮你打听过了,华璋以前有过两个男朋友,一个是以前中学时候的初恋,还有一个是他留学那会儿的同学,反正都断得挺干净的。我和他做同事那麽久,没见他有什麽花边绯闻。”

“你这麽直接打听他的私生活,会不会被别人误会?”

“还好吧,同事的八卦,我不打听,也会有别人说啊。大家不都这样嘛,背地里议论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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