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宿敌（下）（1 / 2）

第九十七章 宿敌（下）

虞昉来的时候，宋明暄刚醒。

他目光涣散，面色憔悴，身上的伤口不知何时不慎迸裂开来，疼得他咬紧了牙。

禁地之中阴气聚集，昨夜又下了雨，水汽还未散去，若有风来便也觉春寒逼人。

他被关在牢笼里头，隔着玄铁打造的栏杆，亦可见其憔悴不堪。

这本是关押羽族之地。

羽族服了虞昉研制的解药，其中大半都已逐渐恢复，虽与常人仍不可比，却已少了满身的羽毛，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而剩下的，却撑不过去，服药不久便断了气。

为此虞昉还郁结于心，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日，水米未进，愧疚不已。

最后还是裴瞻去将他劝了出来。

“我想去见宋明暄。”

“见宋明暄？谷里细作之事尚未收尾，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从他嘴里撬出些话来，看他对我到底使了多少绊子与算计。”

“他不会说的。”

“他会说的。”

“我陪你去。”

“不用了。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也该我独自去了结。”

虞昉此次过来也只带了方懿儒和一个随从，再无他人。

“来人，给宋公子将这伤口重新包扎一下。”虞昉冲着后头扬了扬手，“莫要让宋公子疼急了。”

宋明暄捂住伤口，奄奄一息：“你莫要在此猫哭耗子！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么！你是巴不得我死！”

“我自然是巴不得你死。”虞昉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可是这样让你死，实在太便宜你了。你是知道的，灼昀谷最不缺的便是毒药，我有千种万种法子，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还不如让竹音一剑了结了我，何必羞辱我践踏我！”

“从小你都是心比天高，始终不肯屈居人下。你可还记得少年时一起背诵医术，分明只让背个三五页，我多背了一页去，你便不甘心，非得熬夜不睡，一晚上将整本都给背下去。第二日无精打采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反受了责罚。”虞昉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师尊说，这叫过犹不及。许多年前便已经交给了你的道理，你如今却还是不懂。落到今日这番田地，又怪得了谁？”

“我落到今日这地步，难道......”

虞昉打断道：“我念及同门之情，从未想过对你下死手。可你对灼昀谷虎视眈眈，十年来极尽手段，明里暗里对我多加陷害！是你逼我到这一日的。宋明暄，师尊临终前的嘱咐我一个字也没忘，可我实在对不起他老人家。忤逆师言，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

宋明暄冷笑两声：“虞昉，你果然与从前毫无分别。还是这么爱装清高——莫要拿我父亲来压我！他若是知道你对我这般狠毒无情，怕是......”

“宋明暄，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我也无话可说。”虞昉摇了摇头，“你的命，生于灼昀谷，也该死于灼昀谷。我已为你挑好了地儿，离师尊之墓远远的，莫要因你这肮脏污秽之人，扰了他老人家的清净！”

“虞昉，你好狠的心，你好狠......”

“至于钩月台，我已写了书信过去，日后便是由二公子执掌。”虞昉唇角轻轻一勾，“不过仅此一事，你钩月台的刺客也好，死士也好，细作也好，探子也好，伤的伤，死的死。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人。十年来的根基，毁于一旦，你可后悔？”

宋明暄满眼含泪，下唇被咬出血来，他一字一顿：“后悔？我，从不后悔。”

方懿儒派了医师来给宋明暄上药包扎，虞昉抬了抬下巴，牢笼的锁随之打开。医师刚到他面前，却被一把推开。

“滚开！”

这一推一吼好似耗尽了宋明暄的所有力气，他瘫倒在地上，宛若涸辙之鱼。

“你难道就想这样去见阎王么？”虞昉淡淡道，“你难道不想再见林笙一面么？”

“竹音？竹......”一听这个名字，宋明暄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她还肯来见我么？”

虞昉摇了摇头：“她自然是不想来见你的。可有些话，我从你嘴里撬不出来，只得靠她。”

“虞昉，你这副肮脏心肠，还真是从不掩饰、毫不隐瞒啊！”宋明暄啐了一口，“与十几年前那个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虞阿玦一模一样！”

“阿玦？”虞昉目光一顿，“你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宋明暄深吸一口气，“父亲嘴边总挂着‘阿玦’，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阿玦背书背得最快记得最牢’，‘阿玦施针的手法最稳’，‘阿玦煎药时最专心，火候和用量永不出错的’......我呸！这偌大的灼昀谷，是不是只有你一人事事周全、滴水不漏？我一日比一日努力，一日比一日勤勉，却换不来父亲的半句嘉奖！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你克死了爹妈？害死了师尊？”

“宋明暄，闭上你这张贱嘴！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明面上把我当兄弟当同门，背地里整日说我天煞孤星......”

宋明暄抬起脸，满眼血丝，狞笑道：“你本就是天煞孤星，还不准他人说么？”

虞昉握紧了拳，强压着怒火：“你可知道，正是我听到你说的这些，才起了不服输的心性，比起他人总得付出一万分的努力。这四个字扎在我心里，日日提醒我，不得懈怠，不可落后于人。总想着，就算你亲爹是灼昀谷谷主又如何，你还是事事比不过我，你只配屈居我之下。”

“你......”宋明暄一口血喷了出来，气息愈发微弱，想也是气急攻心，竟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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