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寒(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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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春寒(上)

灼昀谷,昀巅。

他闭着双眼,斜在软榻上,手里缓缓转动着一串雕花镂空的白玉珠链——而几步之外,裴瞻正垂着头,规规矩矩地跪着。

裴瞻微抬起眼,目光顺着那串珠链往上移,只见那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其肤色竟然比那指间的白玉更为皓然胜雪,光洁莹莹。

“许棹衍?你便是那个不老实的祸水?”他睁开眼,笑意浅浅浮起,眸光略略斜荡,看向裴瞻,声音带着慵懒调调,似是困意未散。

不老实?

祸水?

裴瞻从来没想过这两个词竟会被人用来形容自己。

他刚想辩驳什么,忽然转念一想,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也不知跪了多久,膝盖略有些疼,裴瞻已有些不耐烦了,也不知今日他叫自己过来作甚。

他素来孤高自傲,这许多年来又常被人惯着捧着,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别说在他人跟前跪上大半个时辰,就连弯腰赔笑都不曾有过。可是现下他也只能咬牙隐忍,不得有半点差池。几步之外的这个红衣男子是出了名的心机深沉、城府难测,倘若自己漏了马脚,便是前功尽弃,白白废了这数月的苦心孤诣。

他时刻谨记自己如今的身份,咬咬牙,头有些晕,却还是挺直了腰背,强作镇定,回道:“谷主莫要听他人瞎说。弟子自入谷来,便是老实本分,从不惹祸生事。”

声音黏黏乎乎的,鼻腔堵得慌。

寒气侵体,实在难受。

他摇了摇头,唇角的笑意反倒增了几分。

“之前听他们说,今年来了个长得极好的少年。此人虽日日僵着一张冰山冷脸,却将我这谷中的诸多少女迷得丢了心神,我登时便起了兴致。谁知这些天忙得昼夜不分,都不曾空出时间来看看你。”他又细细端详了裴瞻一遍,挑了挑眉,将那串白玉珠链随手一抛,“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裴瞻的确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脸上每一处都宛若精心雕刻、反复打磨,像是能工巧匠最为得意的作品。脸颊瘦削,轮廓刚棱,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剑眉之下的双眼幽深难测,如若古潭清寒。许是多年流离奔波,他的肤色并不白皙,细看可见风霜雨雪在上头留下的痕迹。

不过因为身份特殊,裴瞻这活了二十来年,多数时间都是黑布蒙面。他素来觉得行走江湖留个名号便是了,露出真面目反而容易坏事,所以这世间少有人见过他究竟长什么样。

“谷主谬赞。”裴瞻此刻唇色泛白,手掌心不知不觉中渗出汗来——他皱了皱眉,心下暗觉不妙,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怎会在此处慌了心神?莫不是这谷主气势太过压人?裴瞻皱了皱眉,方才偷偷看了两眼,他分明一副少年模样,倒不见什么气势。

古怪,委实古怪。

距他几步之遥的红衣男子,是这灼昀谷的谷主,虞昉。

裴瞻与这世间大多数人打交道,用的不是嘴,更用不上心,而是手里的剑。他最怕的便是虞昉这种人,九曲心肠,弯弯绕绕,以自己那点心思根本猜不透、摸不清对方话里还夹了几层言外之意,更别说那一个挑眉、一丝浅笑之下藏了多少暗涌的情绪与算计。

人道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在见到虞昉之前,裴瞻对这句评价一直是嗤之以鼻的——毕竟自己在江湖上的风评与这堪称如出一辙。

虞昉?

听说是有些能耐的。

不过比心狠比手辣比杀人,你倒不一定比得过我。

可就在此刻,裴瞻慌了。

虞昉像是一条卧在密丛里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心怀鬼胎,伺机而动。可此刻的你心志不知何时已然被击垮,只能与他僵持对峙,生怕下一刻他就蓦地扑上来,狠狠将眈视许久的猎物撕咬得粉碎。

“名字也好。听说你出身微寒,不过看来你家里人倒是读过些书的。”

“家里人?记不清了。”裴瞻苦笑着答道。

“听说你入谷是为了学医?”

裴瞻点了点头。

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来此处的目的是假的,唯独这一抹苦笑是真的。

空气中飘散着丝丝缕缕的梨花香气,若有若无,似远似近,也不知是从庭院里飘来的,还是虞昉特意点了香料。

虞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接着说下去,反而岔开了话:“尹绍辉死了,你可知道?”

“知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因为这人便是死在他的弯刀之下。

裴瞻顶着“许棹衍”这个假名字在谷里混了三个来月,起初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还好时运垂悯,让他撞出了些门道来。

这尹绍辉是虞昉的心腹,听说跟了他足足十年。虞昉下的每一道令,传的每一句话,都是经了他的手递出去的。而虞昉的日常生活也皆由他打理,他身子虚、少见人,尹绍辉便挡在前头,既是其眼纵观天下,又是其口传令下旨,更是其手掌控全局。尹绍辉虽没有正经的名头,可灼昀谷上下都知道他不是个简单人物,又心机深沉,素来小气。谁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谷主,往后将会是何下场,自然也不必多说。

虞昉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身子略略前倾,问道:“你病了?”

裴瞻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春寒料峭,前儿个出门忘了带伞,淋了些雨、吹了些风,身上有些不适,不过每日也有吃药,兴许快好了。”

虞昉摇了摇头,眸光一荡,冷声道:“莫要拿这些话来说与我听。”

裴瞻怔了怔——他这不过是小病,虞昉怎看得这般仔细?虽然却不是因春寒冷风所致,竟被一眼看出来了?

“你这般强健壮实的体格,怎会被区区冷风寒气所侵?”

这倒是。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夜的冷雨寒潭,忍不住咬紧了牙。

虞昉冷然一笑,却又不将话接下去,只抬起眼直视他,唇角一勾:“我身边缺个人。”

裴瞻略有些不解,问道:“什么?”

“我身边缺个人,陪我说话,帮我办事,照顾我日常起居,给我端茶倒水送药做饭......”虞昉顿了顿,诡秘一笑,“若我哪天一时兴起,还得乖乖过来作我的床伴。”

床伴?

尹绍辉,他......

裴瞻瞪大了双眼,转而又压下心头的诧异——能从十年前斗争里幸存下来,坐上谷主之位的,能是一般人么?

这种不一般的癖好,倒也能理解了。

虞昉见他不吭声,忍俊不禁:“玩笑罢了,就逗逗你,莫要被吓着了。作为谷主,我正经得很。”

正经?

裴瞻愈发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我还不清楚你的来历,说来听听。”虞昉坐起身来,目光锐利。

来历?

裴瞻握紧了拳,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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