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谎言（1 / 2）

第十五章 谎言

　　林心暖的话我记得很清楚，尤其是她最后说的那句“暗夜里跋涉的旅人，都向着温暖而去”。忧郁哀伤的语气以及她紧锁的眉头，让我觉得那不是什么好兆头。

　　沉睡的时间于我而言只有短短几秒，所以当我醒来时看到林心暖熟悉的脸，我差点以为我只是睡了一小会儿。

　　“醒了？”她问，声音听起来有些废惫。

　　我揉揉眼睛，鼻音很重地回答：“嗯……”

　　林心暖蹙了蹙眉头，忽然在我脸上拧了一把。我叫出了声，神志清醒不少。抬眸望去，我处在一间实验室里，银灰色的金属墙壁，几张桌子放满了瓶瓶罐罐。我抬起头，疑惑地问：

　　“我被解剖了？我晕了多久？”

　　“没几天。”林心暖剪了短发，眼神不再柔媚动人，”林向对你做了些什么，我负责给你检查身体。”

　　“做了些什么？”

　　“在你大脑中放了一个能感知你思维活动的纳米机器人，放心，是在你人类意识时放的。起来走一走，看看有没有不良反应。”

　　我被她扶着站起来，继续问：“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了吗？我是说，你答应告诉我的那些。”

　　“你准备好了？”林心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时间有限，我只能挑重要的跟你讲，听不懂的等我讲完再问。”

　　我点头。她于是清清嗓子，郑重地讲道：

　　“2071年，第一个异种降生了。那个男婴，叫林向。”

　　我险些没站稳，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林心暖没有看我，冷静地讲了下去：“他的父亲，那位人类史上最令人发指的罪犯，改造了他的大脑。他很聪明，知道自己不会被接受，让父亲以正常人的身份送他去冬眠。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个男婴的身份无人知晓。”

　　“有一部分历史，并没有被纸笔所记载，除了政府高层，没有人知道具体的经过。我也只了解了个大概，但这大概，已足矣。”林心暖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父亲不是一个人研究的，政府一直在背后支持他。2092年，政府本想将此事公布出来，哪想没过几天，2093年初，异种出现了轻微的异变。父亲要求将他们处死，政府一直拖延，最终导致了后来的异种之战。”

　　“人类初步具有反抗能力时，政府决定将所有的错都推到父亲身上。父亲被处于凌迟，用以电刑，后游街示众，被用石头活活打死。父亲知道自己不会幸免，在异种之战刚开始时写下遗书，交给我来保存。我对其进行处理，深埋于地下，不久前重新找到。父亲的遗书译成汉语不到三十个字：大局前我微若蝼蚁，若能以死赎罪则我无愧于心。参与研究的不让他一个，死的却只有我父亲一人。”

　　“埋下遗书后我也冬眠了，2591年苏醒。我去找了林向，那时他已小有名气，深受教授喜爱。他告诉我，他黑进了政府的主机，了解了当时所有的事。他要公布这一切，还父亲一个清白。我听了，很安心，便去学医回到正常生活。得知他收了个学生时，我非常惊讶，担心他忘了跟我约定的事。第24号虫洞跃迁开启时，我去找了他，后见他的学生，也就是你。”

　　“之后的事我只拣重要的说。他告诉我他对政府以及全人类都失去了信心。虫跃是个骗局，政府却一直纵容。我假意支持他，背后将我知道的全部讲给萨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我们，我们开始布一张大网，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林向。”

　　“我负责备用的小网，这张网是你。林向以为萨姆研制药物是为了他，而实际上，是为了杀他。我想要的就是你，那个人类你，想的太多，又不肯照做。大网果然失败了，萨姆把林向放了，这个女人，她爱上了林向。于是林向的计划成功了，地球毁了。接下来他想要扰乱索比星的网络，炸弹已经埋好了，我们要阻止他将其引爆。我说完了，你有什么问题？”

　　我完全傻了：“等会儿，让我理一下……”

　　“嗯。“林心暖双手抱胸，一副清冷的样子。似乎这些对她来说，已惊不起半分波澜。

　　“那……你也是异种？”

　　“不是。我的基因未被改造。但林向不知道，他以为我和他一样对人类有强烈的仇恨。”

　　“听起来你是站在你父亲这边的，那为什么……”

　　“我恨政府，不恨所有人类。“林心暖客气地打断我，“不是所有人都像林向那样偏激，至少我心怀希望。”

　　我沉默了一会，“你们是兄妹，没有犹豫过吗？”

　　“犹豫过。但一个想要结束亿万人生命的家伙，不可能被接受。他是异种，我是人类，即使光看这方面，我们也不会站在同一战线。”

　　“萨姆爱上了林向？”

　　“嗯，恨不得为他而死。”

　　“地球……”我逼着自己直视林心暖，“毁了？”

　　林上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像在试图冷静下来：“他的计划本没有这一项。但因为你咬死了人，他为保住你的命放弃了真虫跃的参与机会。林向认为政府是故意的，于是黑进了电脑，把黑洞产生的位置移到了地核区域。地球塌陷，人类逃亡到了索比星。”

　　“我该做什么？”

　　“吸引林向的注意力。”

　　“……怎么吸引？”

　　林心暖嫣然一笑。

　　“跟我来。”

　　……

　　林心暖说的吸引林向注意力很简单，至少我只用喊一声“林老师”就够了。感情饱不饱满不重要，林向对这个称呼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换一个人叫也无所谓。但考虑到后续可能会发生其它的事，这声“林老师”，必须由我来喊。

　　她还告诉我，如果后续要说别的话，一定要带上感情来说。当然实在不行就算了。拖延三到四秒就够了，萨姆会抓到他的。

　　“你不怕萨姆心软？”我问。

　　“她不敢了。“林心暖慢悠悠地说，“她上一次的心软害得地球塌陷，萨姆不会在同一件事上做错两次。”

　　“但愿如此。”

　　林心暖信誓旦旦：“一定会如此。”

　　接下来便是等待的时间。一个叫琳娜的女孩负责监视林向——他所有的动向都在他们掌握之中。林心暖解释说擅自行动可能会带来意外，这个回答极为牵强，但很显然她并不想再说下去。

　　我完全不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意义何在，他们的目的不像是杀死林向，不然现在就可以行动了。然而林心暖承诺会为我造一具身体，索比星的科技足以做到这一点：复制大脑，删除另一个人格。我不理解他们为何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但既然我能得到好处，其它的我也不必在意了。

　　之后我绕着实验室转了几圈，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窝在墙角一声不吭的男孩。“他叫唐路，你应该认识。”林心暖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耸耸肩，上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唐路没什么反应，低头抱着双膝。林心暖叫了他一声，他木讷地慢慢抬头，看看她又看看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我正欲离开，他忽然开了口：“没必要吧？”

　　“什么没必要？”林心暖问。

　　“没有他也足够了，不是吗？”唐路软着声音说，“这种行很过分，你不怕他得知真相后会杀了你？”

　　“住口，别胡说。”

　　林心暖怒了，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拽着我离开这里，我扭头看了一眼唐路，他对我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嘴巴张了张，但什么也没说。我推开林心暖，盯着她扭曲的面庞，不安地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是一个疯子。”林上暖冷声道，“自从看见雷诺的尸体后，他就整日疯病癫癫的。我们尝试过给他做心理治疗，但没有成功，最后只能放弃。”

　　“你没有骗我吧？”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皱起眉：“我看错你了。”

　　“什么看错了？”她也挑了挑眉毛，“你和我才认识多久？”

　　我哑口无言。

　　确实，我们才认识区区两天。可我觉得林心暖是一个好人，而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唐路的话正好对上了我的疑问，我不能不怀疑。但骗我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吗？难不成林向才是正确的？他们想要弄死他以获取某样东西？而我那个人类意识不可能答应这件事，所以他们让我恢复了异种意识？我负责拖延住林向，而他们则利用那几秒种时间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越想越乱，最后干脆放弃了，还是找机会问问唐路吧。

　　林心暖见我不回答，语气缓和了不少：“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不想杀死林向吗？任务完成之后你还可以拥有自由，你会拥有人类的身体，成为一名索比公民。我们将为你安排工作，你会生活得很好……”

　　“我不想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我打断她，我想去找我的种族。你可以为我造一具异种身体并给我一架飞行器吗？”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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