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裴安说只要我们救下一个人,就会有大批难民涌来,人饿红眼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有冲突,我们得杀人。
我回头再看那枯瘦女孩,已不见了。
片刻后,衣衫褴褛、脏兮兮、乌泱泱一群难民,像饿红眼的狼群,打不远处山坡上向我们冲来。
裴安无比痛苦地闭上眼。
人群中,我瞧见方才不见了的小姑娘,她像头发疯的犀牛。兵士伸手拨她,她抱住人胳膊就是一口。兵士惨叫声将她摔在地上,她骨碌爬起,攥起一把谷子,狼吞虎咽往嘴里塞,那小兽样贪婪而惶恐的眼神,针一般扎在我心里。
那样的眼神,我也曾有过。
难民们见了粮,发疯似地向上扑。裴安的手高高举起,那「杀人示威」的命令,他怎也下达不了。
他的心不够狠。
下刻,裴安副将何若突然双膝落地,跪在化为焦土的朔方地界上。他痛苦拱手:「乡亲们,这是军粮!是裴将军变卖家产募集的,撑到回朝已是吃力。而今西戎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我们已勉力撑持了大半年,不能功亏一篑。前线不能没有粮草,将士们不能饿着肚子同西戎人拼命啊!」
难民们有些动容,几人畏畏缩缩将稻谷放了回去。一老人给狼狈吞咽的小女孩说了什么,她「哇」一声哭了,紧接着难民中有狼狈的呜咽弥散开来,由小到大……终于海啸般压了过来。
我睁着眼落泪。
我在裴安手心写:「将军,你挨过饿吗?」
裴安闭上眼:「粮草给他们留下吧,能挨几天是几天。」
何若:「那我们怎么……」
「没听到我的话吗?粮草给他们留下!」裴安红着眼一勒缰绳,「我们去西戎人那里抢!他们能抢走,我们一样抢得回来!」
去西戎人那里抢。
说得容易,做起来是咬碎了牙和血吞。
那战,裴家军损失三分之一的兵力,裴安身受刀伤一十七处。
那是我第一回嫉妒我发小。
她可以站在他身边——红裙猎猎,手提长刀,挺直了脊梁。
明明是第一次合作,他们却能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对方。
不愧是姜弋手把手教的,白鸢真狠啊,一刀劈过,敌人半个脑袋就没了。白花花的脑浆夹在猩红的血中溅了她一身?,她回头笑得恣意,宛若死地爬出的修罗,我当时就觉得恶心,非常恶心。
白鸢和将军有很多话说,从武功招式到各地人情,从曲调音律到大姜政局,他们相见恨晚。我看见白鸢在笑,恣意明媚,像当年收到我赠她的黑梨木发簪一样,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可是将军啊,她是没有心的。
她只有姜弋。
她是杀手,她的学识、性情、妖冶、温柔、冷酷……全都是训练出来勾男人的,只要她想。
我忽然嫉妒得发狂。
残存的裴家军将打西戎人那里夺来的财物送至朔方城,百姓齐刷刷跪了一地。
先前以黄泥遮羞的女孩扯了麻布盖在身上,冲裴安磕头,说自己不该报信叫难民抢粮。
裴安解下锦袍披她肩头:「想活命不是错。」
他扶起那孩子,说姑娘,遇事可以求助,但不要下跪。人活着是有尊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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