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2）

第 40 章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季萧的声音里有些惶然的惊喜。

　　叶簌懒懒的, “我不来，你不是白等了么。”

　　“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了。”

　　季萧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在叶簌来之前, 他整个人还算悠然惬意, 虽然这两天有些事情都事与愿违, 但他总觉得尚且胜券在握, 再往前努努力就行了。

　　可叶簌就好像有魔法，她一出现, 他浑身上下的紧张和心虚的细胞都被调动出来。

　　叶簌在黑暗中看着他, 眼睛亮亮的。

　　季萧自问自答：“姜枫, 我和她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也没有很久之前，但真的已经是过去了，我也没想到她今天会过来。”

　　叶簌咂了咂嘴唇, 似乎在认真品味他话中的意思，“这样啊。然后呢？”

　　“我知道你会想什么, 我们分手后那段时间有绯闻说我早和姜枫在一起了，实际上真的是和你分手后在一起的。”

　　“即便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必须说出来, 我不想在你心目中是这种形象。”

　　叶簌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起。

　　他和姜枫究竟是劈腿还是无缝衔接, 对当初的叶簌造成的伤害的区别也只是大与小而已，但季萧此刻说出来这些, 其实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寻求一个心安。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道德绑架，她如果真闹脾气翻旧账, 是不是要说她不明事理呀。

　　叶簌平静地看着他, “我好像没问过你这些事情, 事实上我不太关心, 但姜小姐看起来对你还旧情未忘的样子，你好像挺喜欢吃回头草的，不如试一试？”

　　季萧嘴边的话又被堵在原地。

　　他如今向叶簌“投诚”，如果否认了“吃回头草”这件事，该怎么接其他的话来说。

　　季萧顿了顿，向前一步凝望着她，“我知道你和其他几个人也都不是认真的，分开以后见见更广阔的的世界也没错，兜兜转转现在又能站在同一个地方说话，你不觉得，我们才是对方命定的人吗？”

　　叶簌没忍住笑了，她当初真的喜欢过这样一个人吗？

　　眼光好差。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我对每个人都很认真，你以为世界上的人都是你吗？”

　　季萧干咽了一口唾液，他做好叶簌会说些过分话的准备，但还是听了难过，他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如今锋芒尖锐。

　　叶簌没有停下，“你怎么能做到把事情做成那个样子，又转头如此冠冕堂皇地说我们是彼此命定的人呢。你不会觉得，去戕害一个看起来和我有竞争关系的小女孩，就是爱我吧。”

　　季萧声音很低，“那照片是罗正自己给我的，而且我也只是给徐秋丝发了个短信提醒她别再招惹你而已……”

　　“而已？”叶簌哼笑一声，“季萧你自私自满又自大，你这辈子心里有真正为另一个人考虑过吗？”

　　“你是提醒她别再招惹我，还是别来冒犯到你，做这么多，是因为你这位身价不菲的大明星名声不能毁吧。”

　　季萧抬起下巴，眼神里竟带了些祈求，“我这次来，真的不是为了我自己，南山的日出我去看过了，的确很美，能再邀请你看一次吗？”

　　“邀请我日出？你找我真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叶簌似乎不太相信。

　　季萧坚定看着她：“当然。”

　　“那意思就是，你为了我可以不在乎自己名声咯？”叶簌忽然低下头来，拿出手机滑动几下，看到某个画面后，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然后再次抬起头来，向季萧指了指不远处的上方。

　　“是不是没人提醒你，因为后院独自听了太多秘密，节目组为了分担后院的负重，今天下午紧急在这里安装了摄像头。”

　　“不过你应该不会介意，毕竟，你为了我，可以不在乎名声嘛。”

　　夜色中，她的头发反射着清澈冷肃的淡黄色，夜空晴朗，叶簌笑得粲然。

　　与此同时，听了十几分钟秘密的网友已然发疯一样将直播录屏、转发、喧嚣讨论，热度再次空前。

　　但节目组却并没有那么高兴，季萧毕竟身属国家队，如果追究下来，会不会连累节目直接被砍？

　　安装镜头机位是叶簌的建议，导演也知道这当中有利用的成分，但如果不通过这一场直播披露出来，她一个小女孩去哪里给自己诉苦呢？

　　砍就砍吧，导演心一横，谁背后还没有个强硬的金主了。

　　而镜头下，季萧感觉呼吸都滞在胸中，就是说，他说自己和姜枫的事、和叶簌的事，以及他威胁徐秋丝的事，都被悉数直播了出去？

　　他大脑一瞬空白，脑海里带雪花似的混乱了好一阵子，理智散去又慢慢回来的时候，第一想法不是他的前途要毁在这一晚上了，而是，叶簌真的这么恨他吗？

　　“是我做错了事。”甫一开口，季萧都察觉到自己的气势弱下许多。

　　事到如今，季萧似乎才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做错的是什么。

　　他知道许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叶簌，还有他势头正劲的娱乐圈事业，这一晚上他的团队要为他先前所做的事奔波忙碌，他会为此承受所有该来的惩罚。

　　他脑海混乱无比，唯有一句话异常清晰，他声音低沉，早没了先前的桀骜，“你后悔和我在一起过吗？”

　　叶簌几乎想也没想，“不后悔。”

　　她吸了口气转身面向他，“如果没有遇到你，也许我会永远懦弱胆怯，秉持所谓的善良乖巧，一生只追求让别人高兴。但我后悔这个——”

　　叶簌忽然抬起眼来，目光在昏暗中变得凌厉，她抬起胳膊用力朝着季萧的脸挥过去。

　　“啪”一声。

　　“谢谢，现在是真的不后悔了。”

　　叶簌离开时步子轻快，她仰起头来，只觉天朗气清，夜色迷人。

　　-

　　【季萧的攻略值已经80了。】

　　996汇报。

　　“才80啊。”叶簌啧了声，“就知道他的悔恨没有那么真心。”

　　“但他会真心后悔的。”

　　次日，季萧的团队发出解释声明，虽然舆论压力巨大，但他们仍旧咬死不松口，说季萧只是表达不对，事实上只是过往情感没有处理好，再无他事。

　　团队代替季萧向叶簌和被牵连进来的姜枫表达了歉意，但对徐秋丝的事闭口不谈。

　　直到下午有厉害的娱记一路采访到了警局监狱。

　　正在服刑的罗正拿出了季萧给他转账的证据，一路嘴硬的季萧团队才松口彻底道歉，一天的时间，他的所有代言解约，比赛也被通知了暂停。

　　【100了。】

　　996看着飙升的攻略值露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表情。

　　他想，如果攻略值能超额，那季萧肯定不止100而已。

　　男人真是够可笑的，看他满脸怆然的样子，还以为他真的真心悔过了，没想到磨磨蹭蹭不肯达到的满值悔意，竟然在确信自己前途尽毁的时候才达到巅峰。

　　果然，嘴上说的再好，季萧最爱的也只是自己。

　　996还是有些疑惑：【罗正为什么肯配合你说出季萧的事，他这么自私的一个小人，不怕被报复吗？】

　　“我告诉他，我会让徐秋丝撤诉。”

　　996连发出几个感叹号。

　　【！真的撤诉了吗？】

　　他毕竟才是真正做了坏事的人，怎么能就此脱离惩罚呢。

　　叶簌笑笑，“小笨九，你见我和徐秋丝说过这件事吗？而且这是刑事案件哎，是撤诉就能解决的吗？”

　　“事实说明，人丑还是要多读书，我都不知道徐秋丝之前的眼光这么差，那个男的好难看啊，我要多看几眼镜子才能缓过来呢。”

　　叶簌笑着笑着又停了下来，她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她知道以现在的罪名，季萧只要找个厉害的律师就能免除牢狱，毕竟他的钱是转出买照片并没有把照片泄露出去，这只能说明他道德缺漏，并没有任何牵扯勒索或其他的实际交易存在。

　　对比起许多人，季萧的行为甚至算不上恶劣，叶簌也以为自己被磋磨已久的心脏不会轻易再被刺中，可她还是恨季萧。

　　但凡他在一起的时候能多一分的真心，分手的时候能好好告别，再见面的时候能多一些悔过，她不至于对这个世界不再信任。

　　009说他刚见到她的时候，她毫无斗志，不像所有含冤而死或被伤害得千疮百孔的灵魂，她没有任何反击的欲望。

　　大概是这样，她连自己都不信任了，怎么能相信会有一个只有一串代号的系统，能帮她走出阴霾呢。

　　“现在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叶簌问，“我说的是，攻略值。”

　　【贺子璋89，程佑96，章闻语68.】

　　叶簌轻点了点头。

　　她的手机里收到一则短信。

　　“别忘了一月后的展览，我亲爱的徒弟。——NINE”

　　她第一次任务失败，收到来自“NINE”的消息，他很忙碌，甚至连她的第一次任务都没有跟，后来她也养成了不让任何系统跟随的习惯。

　　当时009发的消息是：不意外。下个世界编号093X89，难度降低了，相信你自己。

　　当时叶簌以为009的重点在于那句“相信你自己”，多年后才知道这条消息的中心是前三个字——“不意外”。

　　他一直这样，觉得叶簌能力平平，觉得她永远逃脱不了他的掌控。

　　事实上也是如此，当叶簌终于长出那颗迟到的野心，蓄满力量将他拉下神坛后，他仍旧有能力从污泥中爬出，一身清爽地走到她面前，说着看起来无关紧要，但句句充满掌控的话。

　　她给那个号码回复：“好啊，我敬爱的老师。请期待我的作品。”

　　因为纷纷扬扬的季萧事件，《晚六朝九》被迫停播一月，但所幸节目组生命力顽强，一月后复播，已然到了最终选择的阶段。

　　按照约定，这段时间嘉宾不能私下见面，他们最后一面时还不知道叶簌与季萧的种种往事，还没来得及去安慰或者弥补，叶簌就搬离小屋了。

　　所有人心情复杂，但都等着当天见到面时可以亲口对叶簌说一些话。

　　事到如今，贺子璋已经不想再为自己争取什么，虽然时日不长，但他恍然觉得过往如梦一场，也许比起季萧，他对叶簌的伤害不算什么，但伤害就是伤害，镜子摔碎了再补上也回不到从前。

　　他自知没有资格得到叶簌的原谅，只是想见她一面，然后以另一种她能接受的身份陪在她身边，这样就好。

　　章闻语的品牌原本的新品推出时间推迟，公司里虽然谁都没敢去问什么，但也都知道章闻语受了叶簌很大的影响。

　　大家都以为他一定有些气叶簌在耍他，毕竟他们看在眼里，他们严谨慎重的老板，以自以为主人翁的姿态面对叶簌，但在场的任何人渊源都比他和叶簌要亲近许多。

　　但章闻语并没有怨过叶簌，他过后又反复想起那天他忙碌一天回到小屋时见到叶簌的样子。

　　她那双眼睛，凉薄又热烈。

　　她可以勾勾手指头喊人过去，又能一脚把人踢开。

　　最重要的是，他会甘之如饴。

　　他是不是该庆幸，叶簌给了他一个吻，虽然他确信这个吻没有任何意义，但足够他思量一生。

　　他还抱有侥幸，至少他是不同的，在所有人当中，如果选择日的那一天，叶簌一定选一个人，为什么不会是他呢。

　　唯有程佑，不知从哪打听来的消息，知道她要参加艺术展的事。

　　巧的是，复播当日，正是艺术展开幕式的时间。

　　程佑提前一天给叶簌打了个电话，号码也不知从哪要来的，他开口紧张又忐忑，“叶簌，你还好吗？”

　　叶簌轻“嗯”了一声。

　　程佑又开始了语言组织无能的毛病，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支支吾吾开口道：“叶簌，你的画不要卖给别人，我全部要了。”

　　叶簌又轻“嗯”了一声。

　　程佑说：“那明天见。”

　　叶簌应声，“明天见。”

　　电话挂断，996犹疑着开了口：【宿主，你明天会选择程佑吗？】

　　叶簌摇头：“当然不会。”

　　【那你为什么答应卖给他画呢？他会以为你这是默认的。其实，程佑对你挺好的，你不觉得这样对他太残忍了吗？】

　　展会布置，叶簌已经来到了现场摆放画作，她抱臂望着自己的作品，想起那一世虽然被情感耽搁许多，但一直梦想着能举办一次自己的画展，没想到如今真能如愿。

　　她启唇微笑：“小九，我今天教你一个道理。对于人类来说，他能为所爱的人付出，已经是对方给他的恩赐了。”

　　最中央的一幅画是一片空白，落款也没有，叶簌的视线放在上面，停顿许久后说：“我今天心情好，给他为我伤心的资格。”

　　996思考着她话中的意思，人的感情真的好复杂，作为系统是被自动剥除记忆的，不知道当他还是人类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么复杂的感情。

　　当他还在发呆思考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叶簌，说有个中年模样的女人点名找她。

　　996跟着看过去，来人竟是叶簌的母亲方柳。

　　甫一看到叶簌，方柳眼里就蓄满了泪水，她不知道她不在身边的时候，女儿竟然受了这么多委屈。

　　“簌簌，跟妈妈一起去R国吧。”方柳开门见山直接说，“我已经帮你联系到了那里的学校，你叔叔认识几个知名策展人，你可以在R国开自己的独立画展。”

　　“叔叔”说的应该就是方柳的再婚对象了。

　　叶簌看着方柳，她对于亲情这样东西已经十分淡漠。

　　这些年来她不知换了多少个爹妈，真心的也有假意的也很多，方柳虽然是她真正意义上唯一的亲妈，但没有过陪伴成长的亲妈，还能算亲妈吗？

　　“你知道我已经24岁了吗？如果想去，我完全可以自己去。”

　　叶簌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抱怨的意思，“你错过了带我走的最好时机。”

　　方柳虽然缺席叶簌的人生许久，但骨肉的羁绊还在那里，她望着女儿良久，明白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坚持，只是说：“不管怎么样，我为你感到骄傲。”

　　叶簌却笑了，“我的确值得骄傲。但我已经不是你的骄傲了，妈妈。”

　　方柳嘴巴微张，眼里再度酸涩，再次启唇声音有些颤抖，她问叶簌：“你恨我吗？”

　　叶簌没有直接回答，“12岁到24岁之间，我每年的愿望都是想见你一面。今天能再见你一面，我很开心。”

　　她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她这一生潇洒转身很多次，只在这一次时，听到了一个声音：做得好，叶簌。做得好。

　　那个声音，属于23岁的叶簌自己。

　　996看得焦心，他终于明白为什么555和他说，全世界都对不起叶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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