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李响、陈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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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李响、陈优

  京城的下午四点钟,雨雾蒙蒙,天色阴暗。连着几天的降雨让地面变得湿漉漉的,路上只能看见无数交错的、不同颜色的伞面。 市医院中,才四十多就已经形如枯槁的李响倚在病床上,目光无神,直愣愣地盯着雨幕。 突然,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他一下子回过神来,伸着干瘦的手臂拿起电话,看也不看是谁就摁下了接听键。 无论是谁,反正李响已经快死了,儿女都不愿意听他天天神志不清地念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与人正常地交流过了。 过了一阵子,电话那边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您好,请问是李响先生吗?” “我是。” 沈以手中握着听筒,听着对面淅沥的雨声,神色冷然,淡声道:“你还记得李伟斌吗?” 李响停了好一会儿,脑中才迟钝地浮起那个男人老实巴交的面相,这人是他年轻时的一个兄弟,交清不浅,但是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他为这故人的来电感到欣慰,说:“我记得,怎么,你是他的儿子?” 沈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有一点犹豫,单刀直入地说:“李伟斌死了。” “轰隆!”雷电劈开漆黑的天幕,闪出刺眼的白光,发出了一声巨响。 李响很意外,他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语气却还算平和,毕竟他自己也不剩多少日子了:“他是怎么死的?” “我杀的。” 沈以的从烟盒中掏出一根烟,单手点燃了它,却只夹在手中,目光落在前端那隐约的火星上。 这次李响很久没有说话,沈以就耐心地等,直到对面再次传来一阵雷鸣。 “你……是来找我寻仇的?”李响声音平静:“那你要失望了,我已经快死了。” 他并不畏惧。起初他也是面对死亡拼命逃避、恐慌的人,可现在的他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死门,也饱尝过了生的折磨。 反正都是要死,若是别人想要收割他残破不堪的命,他反倒觉得比死在病床上有趣。 沈以否认道:“不,我是来和你讨要一个真相的。” “真相?”李响有些意外,但他很珍惜有人愿意跟他聊天的机会,在他彻底丧失语言功能之前,他还想多说几句话。 于是他就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手中的香烟弥漫着弯曲的白雾,沈以低垂着眼眸,说:“我叫沈以,四年前,我家破产,李伟斌把我带到了拍卖场,还设计让我爸染上了毒瘾,他说这是你和上面的吩咐。” 李响艰难地回忆了半天,脑中确实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他问道:“你爸叫什么名字?” 混着雨声,他听到沈以说出了一个名字。 刹那间,尘封已久的记忆犹如打开的匣子,一件件往事涌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感慨似的叹了一口气,说:“啊……是他呀。” 沈以嗓音比窗外的雨水还要冰冷,却又藏着雷鸣似的锋利:“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响反问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沈以斩钉截铁地说:“那我就杀了你的子女,让他们替你赎罪。” 李伟叹气,语速很慢地说:“戾气真是重……不过,你受了很多罪吧,能从拍卖行那种地方出来,还能复仇,了不起啊。” 他等了一会儿,对面的年轻人不搭理自己,于是他无奈地说:“我会告诉你真相,但是我得想一会儿。因为我生病太久了,脑子都糊涂了。” “我可以等。” 沈以偏头叼住烟嘴,缓慢地吸了一口,呛人又浓烈的烟雾就顺着喉管进入肺中,他不习惯,猛地咳嗽了起来。 他心如雷鼓,紧张到快喘不过气,他从未离真相如此之近过,心中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就在今天,就在现在,自己经年的苦痛将要到达尽头,迷途终于要露出原型———— 男人干枯的声音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当年,你爸的对手公司有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女儿,她叫陈锦兰,长得很漂亮,比你大……我想想……对,大十一岁。”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上了顾爷的床,我曾经喜欢过她,但她成了顾爷的情人,我就不敢再肖想了。” 沈以打断了他,蹙着眉问道:“顾泽许?” “不是,”李响否认,“是他爸。” “她是个很浪荡的女人,在床上什么都玩得了,我有一次听他们的墙角,哼,她叫得比妓女还骚。” 沈以不想听这些不相干的陈年旧事,但看在李响还算配合的份上,他忍了下来,问道:“然后呢?” “她家公司和你家公司竞争很大,关系很不好,但你爸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她背后却是顾家。” 沈以心中一沉,问道:“她胆子这么大,就算顾夫人不管她,顾泽许也不会放任吧?” 李响悠悠道:“他们可不知道她的存在,她还为顾爷生下了一个私生子,顾爷疼她疼得紧呢,藏得可深了。” 沈以抿着唇,死死掐着掌心,沉声说:“后来呢?” “后来你家就破产了,唉,惨哦……” 沈以蓦地愣住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低声重复了一遍:“你的意思是……我家破产,只是因为她家和我家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李响说:“是啊。”他说了这么半天,已经有些疲惫了,于是由倚着床改为半躺,再次叹了一口气。 沈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脑中一片空白,不断地自言自语着:“不……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你一定是记错了,你好好想想!不可能是因为这个!” 李响却说:“就是因为这个。” “李锦兰一直想让顾爷把她儿子认回去,她好母凭子贵。可顾爷只是玩玩她,怎么会认她的儿子呢?” 沈以没有接话,眼神空茫地飘着,手指攥得死紧,身体在细微地颤抖,仿佛心口被人狠狠插入了一把尖刀,连呼吸都苦难。 “她天天闹,顾爷也烦了。算算日子,就你家破产没几天那会儿,她儿子在学校突然出事儿了,这下顾爷彻底厌了她喽。” 李响到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破烂的撒嗓子像是在拉风箱,笑一阵喘一阵的。 “然后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疯,就一定要我把你搞到拍卖行去当男妓,你爸当然不同意,他当时简直是不要命一样地拦……” 沈以手中的话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他浑身都激烈颤抖起来,双眼睁得极大,喉咙不自觉地发出了很小声的、类似濒死的声音,李响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中。 “没有顾爷保她,你爸当年也有些人脉,拼了命保护你,她也就不得不放弃,但是陈锦兰又恨得牙痒痒,一定要说是你毁了她们母子,就让我整你爸。” 他当年会同意这件事,是因为陈锦兰上了他的床。不过他没有说出来,男人嘛,裤裆里的事只有自己知道就行。 沈以说不出话。 他的心脏好像在被灼烧,连着五脏六腑都如同坠入了岩浆,烧得他双眼通红,面容却是惨白的。 姓陈的母子、在他家破产不久的时间、学校出事……桩桩件件早就被沈以遗忘掉的小事,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串联在了一起,最终组成了一张漆黑的巨网。 他艰难地问道:“她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沈以从李响口中听到了一个极其耳熟的名字——陈优。 在四年前,沈以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他长得好看,又很会撒娇,家境优渥却没什么架子,只有一些小娇纵。 那时候班里无论老师还是同学,几乎没人不喜欢他 除了陈优。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陈优不熟,可陈优却很讨厌他。 他是私生子,从小被母亲灌溉“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有出息,我们的未来全靠你……”诸如此类的思想。 然而他母亲是个爬床的小三,又能教给他什么好东西?于是就养成了他极端好胜又阴暗的性子。 陈优嫉妒啊,他恨死了沈以。明明都是一样等级的家庭,一样的成绩好,一样的好皮囊,凭什么沈以是家里疼爱、人人喜欢的小少爷,他却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每一次每一次,陈优看到沈以的父亲来接他时,心里想的都是“去死吧。” 他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沈以、诅咒他的家庭。 所以,当得知沈以家里出事的那天,他高兴坏了,他甚至觉得这是他活了十几年之中最痛快的消息! 陈优开始在明面上排挤沈以,在学校里散播一些不好的谣言、体育课上故意把球往他头上踢、往他桌洞里塞很多诅咒的纸条…… 沈以那时还保留着小少爷的心性,当然忍不了,他人缘也好,反抗得很激烈,一点也不让着陈优,于是二人的关系越发势如水火。 导火索是一次视察活动。 那天是学校里的大日子,据说有很多教育局和大家族的人会来视察。沈以和陈优作为最优秀的两个学生,自然就拿到了上台演讲的机会。 陈锦兰亢奋地抓着陈优的肩膀告诉他:“这次来视察的人中就有你父亲的下属,陈优,你要好好表现,我们的机会来了!” 陈优的肩膀被女人握得生痛,可他眼中是同样的亮光,他一想到自己即将获得的宏伟未来,就激动到战栗。 他彻夜彻夜地练习、准备,力求做到最完美,不要命一样地努力着。 不过,他终究没能站上那个演讲台。 沈以把陈优品行不端的事情告诉了老师,于是,就在开始演讲的前五分钟,他被临时取消了资格。 当沈以披着荣光站在人群面前时,他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接受谴责。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 就这么被毁了。 陈优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掌声,心里想的是,我要杀了他。 保安看他穿着校服,以为他也是要演讲的孩子,于是纷纷为他让开了路,而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沈以。 话筒掉在地上,“嗡——”的一声刺入人的耳膜,陈优失去理智地扯着沈以的衣领怒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当天这件事就被顾爷知道了。他大发雷霆,彻底厌恶了陈锦兰母子,不仅停止了给陈家的特权,还和陈锦兰断了联系。 陈优这辈子都记得那个男人当时看自己的眼神。 如同看待猪猡一样的眼神。 那个人嫌恶地说:“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一点教养都没有,不过是讨巧逗趣的玩意儿,还敢妄想顾家的位置?” 陈优脸上没有表情,他知道,自己的宏伟未来破碎了,他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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