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第十九章

　　碍眼的人走了，岩述缓缓放开季绫的手腕，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好像一跟季绫沾上边，事情就会变得很奇怪。

　　仿佛站在大雾弥漫的旷野，分不清方向的无措感让一只强势惯了的野狼焦躁难安。

　　气氛一时静默，季绫敏感地察觉到什么，他扯扯岩述的袖子，试探道：“怎么了？”

　　为什么不开心？

　　虽然这人天天把笑挂在脸上也不见得是真高兴，但现在浑身缭绕一股低气压，又像在委屈又像在懊恼什么。

　　季绫也不知被哪位看不下去的神明拨了拨某根弦，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

　　“你想出去玩吗？”

　　岩述抬头。

　　季绫解释道：“等忙过这一阵子，我想出宫，微服私访。”

　　他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了，这段时间太忙，一直忘了和岩述说。

　　“我不想惊动太多人，你想不想……”

　　“我去！”

　　岩述蓦地打断他的话，一双点漆般的黑眸亮如繁星，神采奕奕。

　　他重新拉住季绫的手腕，娴熟又自然，脸上的笑灿烂的几乎有点孩子气，像个收到心仪礼物的五岁稚童。

　　“陛下出游我当然要去。”岩述笑眯眯道：“不然谁来保证陛下的安全呢。”

　　季绫本就是想着出去散散心或许他情绪会好点，闻言道：“那你母亲那边？”

　　他始终都记得，岩述是为了他母亲才回盛京的。

　　听到他问，岩述脸上的笑更浓郁了，他眉眼一弯：

　　“多亏陛下让太医时常去诊平安脉，母亲身体已经好多了，她老人家一直希望我能给岩家光宗耀祖，要是知道陛下这么器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季绫点点头。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陛下金口玉言，可不许反悔。”

　　季绫失笑：“是不是还要拉勾？”

　　岩述轻哼一声，转身不看他，手指却悄悄伸过去，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

　　阳春三月，在盛京城纷飞的柳絮中，季绫继位以来的第一次春闱，正式拉开帷幕。

　　一大早，贡院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一个男子踮起脚尖四处张望，赫然是和季绫有一面之缘的纪尧。

　　“人可真多啊，往年都没有这么多人吧？”

　　纪尧试图找一个人少些的地方，忍不住啧啧感叹，一旁的窗友道：

　　“听说当今圣上非常重视科举，一月以前政令就分发各地，务必保证各省举人顺利参加。”

　　那人还感叹道：“我家境贫寒，来盛京的盘缠都凑不齐，是官府组织了统一的队伍，免费送我们来的，还为我们解决食宿。”

　　他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共鸣。

　　“就是就是，这些天好些书社对此次参加春闱的考生免费开放，连茶水也不收钱呢。”

　　“城东的新开的清秀茶楼，时常还有夫子讲学论道……”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感慨遇上了明主。

　　“皇恩浩荡。”那名寒门学子满脸热切，双眼放光：

　　“陛下如此重视读书人，我等必竭尽所能，为江山也为陛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纪尧啧啧两声，回头道：“看来陆兄今年必能一举夺魁了。”

　　在他身后，陆至羽安静站着，周身被无形的气场笼罩，让他和周围喧嚣隔绝开。

　　夺魁？陆至羽一扯嘴角，若不是为了躲那人，他才不会来参加科举。

　　人群躁动起来。

　　贡院门开了。

　　众人被分成两列，井然有序地入场接受检查。

　　今年搜身异常严格，连一些隐私部位都没放过，不一会就发现两个夹带私货的，被官兵押走。

　　搜身之后众人去领这几日要用的物品，长长的桌子前，有许多人在分发各种生活用品。

　　纪尧排到领蜡烛的地方，看见发物资的人，不由一愣。

　　这个相貌堂堂，一脸温和笑意的公子。

　　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季绫道：“又见面了，纪公子。”

　　“是你。”在茶楼里遇到的……叫什么来着？

　　眼看人家能准确叫住自己，自己却连人家姓什么都不记得了，纪尧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季绫善解人意道：“转默。”

　　“哦哦，想起来了，那位姓很特别的公子。”纪尧恍然大悟，抱拳道：

　　“原来转公子在贡院当差，失敬失敬。”

　　季绫但笑不语，数三根蜡烛递给他。

　　“希望纪公子此次能取得好成绩，金榜题名。”

　　纪尧挠挠头：“害，有陆兄在，我就是来充个数，长长见识罢了。”

　　季绫笑道：“人之于世，诚搏一气，气存则事成，纪公子万不可妄自菲薄了。”

　　纪尧面露欣赏，行一礼道：“看来公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纪某当铭感于心。”

　　他后面就是低着头一直不说话的陆至羽，季绫同样数了三根蜡烛给他。

　　“你若只会溺于旧闻、听天由命，真相确实没有一点意义。”

　　声音低不可闻，陆至羽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

　　“你说什么！”

　　季绫道：“下一个。”

　　陆至羽下意识想探过身子去抓他，还没伸手，两个守卫立马出现，严厉道：“扰乱考试秩序者，一律剥夺考试资格。”

　　后面的人顿时躁动起来，陆至羽只好让开，位置立马被后来者占据。

　　陆至羽握着蜡烛，深深看了低头忙碌的季绫一眼，转身离开。

　　三个昼夜，考生在密闭的房间里埋头苦思，写下一篇篇锦绣文章。

　　考试结束，一群读书人皆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一个个碰面连个招呼都没力气打，各自滚回住所睡个昏天黑地。

　　纪尧也到极限了，强撑着眼皮子道：“陆兄我不行了，咱们快走吧，我要睡上一天一夜才行。”

　　陆至羽眼底浮着淡淡的青色，摇摇头：“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他站在贡院门口，看着朱漆大门，背影单薄却有着一股誓不罢休的执拗。

　　日薄西山，斜阳渐晚，拉长了贡院门口孤零零的影子。

　　“公子还请回吧。”

　　陆至羽回头，是个侍从模样的人。

　　那人有礼有节道：“您等的人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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