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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这绝对不行，此乃违背祖宗法制，陛下怎可如此糊涂。”

　　“若陛下执意如此，老臣只好以死劝谏。”

　　一张张老脸上满是视死如归，季绫微微眯眼，心底一叹。

　　还是操之过急了吗？

　　季绫和一干朝臣battle将近半月，在季绫晓贯古今、有理有据、锲而不舍的洗脑攻势外加威逼利诱之下，总算有了点松动。

　　不料今天会遭到如此强烈的反对。

　　时间倒转回三天前。

　　忙的昏天暗地的季绫总算想起来，天牢里还有个人在等候他发落。

　　阴森森的天牢，狱卒战战兢兢地引着季绫朝前走。

　　既是天牢，环境显而易见不会好，季绫神色平淡，直直走进牢房最深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阴暗的角落，一团影子缩在发霉的稻草堆上。

　　狱卒手里的灯靠近，照亮了影子一角。

　　一双伤痕斑驳的脚露在外面，黏着干涸发黑的血迹，极是凄惨。

　　季绫微微皱眉：“你们动刑了？”

　　狱卒扑通一声跪下，喊的声泪俱下：“冤枉啊陛下，这上面没有命令，小的可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她啊，请陛下明察。”

　　季绫无语，他在这些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暴君形象？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么大动静，影子却丝毫未动，似是了无声息一般。

　　季绫：“住在这种地方，还是委屈你了，朕前些日子政事繁忙，今日才得空来见你，见谅。”

　　影子不为所动。

　　季绫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朕你的难处，毕竟这样僵着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说是吧？”

　　“红月公主。”

　　影子唰地动了，瞬间闪到季绫面前，带着镣铐的双手抓着牢门，散乱的头发下，一双狠戾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说……什么？”

　　嗓音嘶哑难听，破风箱似的，一张满是污迹也挡不住倾世之貌的脸暴露在灯火下。

　　赫然是魏王造反那日，在长欢殿献舞的月娘。

　　也是幻南国唯一的长公主，红月。

　　“你知道，我是谁。”

　　季绫：“看见你第一眼朕就知道了。”

　　“不可能！”女人脸色阴森可怖，疯子似的尖叫一声。

　　幻南国很小，偏居世外之地，不喜与外界往来，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更别提一眼认出人家的公主。

　　季绫看着红月额上被头发遮掩住的云纹印记，眼神略微复杂。

　　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季绫曾经去搜寻过关于这个国家的资料，夏朝皇家私库里，有一本久远的古籍，上面记载了这种绯色的云纹印记。

　　至于为什么特别关注这个国家——

　　因为正是它，灭了夏国。

　　“季绫”的夏国。

　　这个很小，又鲜为人知的国家，正是让“季绫”屈辱至死，含恨而终的罪魁祸首。

　　红月像个疯子一样喃喃自语：“不可能，你怎么认识我，为什么？怎么会呢……”

　　季绫耐心地等她冷静下来。

　　红月一点点跌坐到地上，单薄至极的身子仿佛被什么重物压垮，她额头抵在牢门上，哑声道：

　　“你说，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季绫：“机缘巧合而已，幻南国虽不出世，但也并非无迹可寻。”

　　红月一阵沉默。

　　季绫蹲下身子，平视她：

　　“说说吧，为什么会沦落至此。”

　　红月突然笑了一声，似是不屑，似是自嘲。

　　“说什么？我如今已是你们的阶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公主殿下。”季绫打断她：“有能力的人从来不会受制于大环境，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万一你说了，事情会有一线转机呢？”

　　幽幽监牢，不知哪来的风吹得墙面上烛火飘忽，光线扭曲了障碍物的影子，越发显得整个牢房鬼影幢幢。

　　红月微微抬眼，季绫报以回视。

　　“……幻南国如今掌权的，是我亲弟弟。”

　　幻南国别具特色的地方在于，女子也可以参政，公主和皇子一样具有正统继承权。

　　她是幻南国唯一的公主，却被最信任的弟弟背叛，从背后捅了她一刀不说，还废了她的腿，把她扔出幻南国自生自灭。

　　这种年代，一个无依无靠的绝色女子倒在路边，不良于行，可想而知会经历些什么。

　　她没有寻死，所有的屈辱和折磨她都咬牙挺过来了，一路走来，支撑她的都是心里滔天的恨意。

　　她一定要让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付出比她惨痛千倍万倍的代价！

　　红月身躯轻轻颤抖，那是情绪激烈到极点的表现。

　　她低下身段，挖空心思取悦那些人，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终于恢复了双腿。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红月遇到了魏王，这个男人看中她身上的狠劲，承诺事成之后帮她杀回去。

　　她决心赌一把。

　　只不过命运从未垂怜她，她还是输了。

　　季绫安静听完她的整个故事，沉默许久。

　　“你也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红月冷淡道：“我干的是谋反的事，你怎可能饶了我？”

　　若不是那日献舞，他眼里自始至终都没有那些恶心人的欲望，她都不会和他说这么多。

　　“当然不会饶了你。”季绫一只腿蹲麻了，换另一只腿。

　　“不过要怎么罚朕还没想好。”季绫摩挲下巴：“这样吧，你先看看这个。”

　　季绫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你看看，先琢磨着，三天之后朕再来找你。”

　　季绫微微一笑：“希望到时候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红月并未伸手，季绫就这么一直举着，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透过散乱的发丝，红月能看见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蹲在地上和她说话，从头到尾神色平静，像一潭无波无澜的池水。

　　——

　　季绫从天牢出来，正撞上和守卫争执的岩述。

　　天牢重地，没有手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岩述咬牙切齿，刚要强闯——

　　“干嘛呢。”

　　岩述一秒就把视线定在季绫身上，忍着想把这人提起来扔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抓着他的肩膀摇上几百下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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