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人间忽晚（1 / 2）

第129章：人间忽晚

　　“花醉现在可以化形了，虽说只得维系一刻钟，但总归比以往要好得多，我也能带他多出去走走。”

　　方知有听着传音盘里传出的好消息，眼眸里渐渐浮现淡淡笑意，轻声道，“那便好。”

　　暮溪亭顿了顿，沉默片刻，说道，“你日后不必再特意寻灵丹妙药遣人送回月暮给他服用，我自会为他渡灵力供他修炼成人形。”

　　“这样倒也好，从前我得知他被迫堕魔，夜夜受尽妖魔两丹相冲之苦，总归是隐患，如今他因失去妖丹无法制衡体内的魔丹暴走修为皆废，无奈打回原形，我陪着他慢慢长大，修炼回人形，也算弥补了缺失的那几年，还有……”

　　“方知有，谢谢你。”

　　仅仅几个字在方知有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方知有霎时间停下收割的动作，秋风萧瑟，他竟不知该作何，足足站在玉米地里愣了半响，才缓缓回过神来，哑然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上辈子花醉得知暮溪亭身死一消息，疯魔般在荒山野岭找了三天三夜，却什么也不剩下，连半点皑皑白骨都没有。

　　花醉回到月暮仙宗，碰巧撞见了正当暴怒下的他，为他重伤至使魔丹暴走筋脉震断，被迫冲破体内封印打回了原型。他被几名魔修斩断九尾，成他们泄愤泄欲的玩物，不断折磨。后来……甚至被当作增进修为的药材，活生生被那群畜生啃食了大半个身子。

　　最终，花醉不堪受辱，自爆千年妖丹焚烧殆尽那些人，死在了去往月暮仙宗的路上。

　　花醉前世下场惨烈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他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为自己讨得半点宽慰罢了。

　　就在方知有出神的期间，暮溪亭忽然出声说道，“知有，今年回来和我们一起守岁吧。”

　　方知有眼睛忽地湿润了，心里油然生出股苦涩。他离开月暮已有七载之久，每逢佳节都会寄予书信问候却从未回去，年年守岁也是如此独守他乡。

　　自从路听琴离去后，方知有待在月暮半月有余便自请离宗了。

　　在月暮，他总会夜夜想起不堪回首那十年，犹如生前，泣泣在目。他守着凄凉寂静的千玄殿，黄昏似血的思过崖，和被烧毁了大半变了模样不复从前的月玄山，落院的桃花谢了，烛灯也熄灭了，冷冰冰的尸体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桃花池里，他的脚下尸山血海，耳边哀嚎痛哭，只只厉手要把他拖进深渊地狱里偿命。

　　他不敢想，不愿想，怕极了，悔极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叫唤声。

　　“念琴公子，您快别收割玉米了，收拾收拾东西回来吃饭吧，村民们为您准备的践行饭都弄好了。”

　　方知有愣了愣地缓过神来，朝女子挥挥手示意听到了。他擦掉眼角的泪水，笑说道，“师伯，我就……不回去了，您与花醉都要安康无忧，师侄在这儿给您提前拜年了。”

　　方知有动了动唇角，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是没了下文。

　　“知有，你是因为听琴才……”

　　迟迟不肯回来。

　　方知有听到某个字眼心骤然紧缩，立即出声打断了暮溪亭，“师伯，我总归是要回去的，我还有重要之事尚未处理完，便不与您多说了。”

　　传音盘寂静良久，关闭了。

　　“师尊……”

　　方知有无力地闭上双眼，片刻间想起了心尖上那抹雪色，却不似生前只得隐隐模糊画面，他的脑海里清晰刻印着路听琴的一瞥一笑，拧眉勾唇，或坐或立，欢愉的，难过的，惊喜的，一帧帧前景历历在目，牵动着他沉寂几载的心，阵阵抽痛。

　　方知有缓了半响，割完最后一小片玉米地，收拾好镰刀竹篓回了安福村里。

　　用完践行饭后，方知有与村民们道别，动身离开安福村。

　　转眼又是一年。

　　方知有往北行途径蓬莱仙岛，便停滞半日看望昔日好友。

　　叶秋明斟酌两杯热酒递给方知有一杯，淡淡道，“近几年过得可还好？我听暮掌门说你久久未归宗门。”

　　此时的暮溪亭成熟稳重，没了鲜衣怒马的少年意气，多得端庄寡言，从前垂在额前八字长短不一的碎发刘海也被束起，他堪大任，肩负起了蓬莱，亦在思念悠悠漫长的岁月里，将自己渐渐磨平成为许赞心目中所期待的模样。

　　“走南闯北，倒也自在。”

　　方知有与叶秋明碰了碰杯，笑着道，“你呢？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蓬莱在你手里可是发扬得越来越大了啊，不少人都惦念着入蓬莱拜你为师。”

　　叶秋明颔首笑了笑，“还能怎么样，就这么过着。”

　　方知有喝完最后一口酒放下酒杯，踌躇小会儿，问道，“你……找到许叔伯的转世了吗？”

　　叶秋明眼神一顿，脸上笑容都僵住了。他隐了隐情绪放下手中的空酒杯，讪讪笑道，“哪能这么快啊，可能还得等个五年十载的才转世投胎了。盼一盼，总能盼到头。”

　　方知有眼神惆怅，有些落寞又感慨道，“是啊，盼一盼，总能盼到头啊。”

　　似乎是见方知有情绪不对怕他想起不好的事情，叶秋明拿起酒壶给两人都倒上酒，嗤笑道，“今年也不打算回宗守岁了？暮掌门前些日子又传音给我，叫我多劝导劝导你，别整日整日地待在外边，孤家寡人，怪可怜的。”

　　“快了快了。”方知有皮笑肉不笑着，“再过些日子就回去了。”

　　“你啊，总是说再过些日子搪塞过去。”

　　叶秋明摆头笑着，一口气灌掉了整杯酒，他似乎是片刻间醉酒不清醒了，感慨道，“知有啊，你倒是越来越像路师叔了，有时候恍惚间我看见你啊，总感觉见到了路师叔。”

　　“我这些年听着你走南闯北，孤身几载，盼啊，等啊……每逢七月七就到凤鸣山下三跪九叩，一阶梯一阶梯跪上凤鸣山祈愿着，引得许多人都相继效仿，我这心里头啊怎么都不是滋味。”

　　“他说的对，若不是因为我，你跟路师叔断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方知有及时出声打断了叶秋明的话，“这些都是我该受的。”

　　这都是我……欠师尊的。

　　两人小叙片刻，方知有便动身离开了蓬莱仙岛，往北行有两三日路程，欲在不远处小摊位上暂息稍作调整。

　　“左毅？”

　　前路人闻声转过身来，见是方知有，作揖行礼道，“折月仙尊。”

　　“我已不是什么仙尊，不必拘泥小节。”

　　方知有摆了摆手，视线不禁落在左毅的断臂上，眼神一顿，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却被左毅所看穿打断了。

　　“折月……”

　　左毅似乎觉得不妥又改口道，“公子，先坐吧。”

　　方知有见状便也没再说什么，两人齐齐走到小摊位上入座。

　　左毅刚拿起茶壶没几秒，就被方知有夺过去了，“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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