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晚来听琴（1 / 2）

第126章：晚来听琴

　　清和宫里，凤凰树下的玉塌上躺着个人儿，红衫被风拂过掀起金丝勾勒的衣摆溅动，银色丝发披散在两肩落于胸前，长短不一的碎发刘海吐露出额间凤凰金尾印记。

　　随着凤凰花凋谢飘落朵在红衫上，坠落忘川长河的人儿从过往中抽离出，悠悠睁开琥珀色双眸。

　　“扶陵，欢迎回来。”

　　路听琴拾起怀中的凤凰花，抬眸看向来人，正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余光不禁瞥向那片凌乱凋谢大半的樱花林，竟对这个自己生活了几千万年的地方生出一股陌生与茫然，甚至产生怀疑，自己原来真的生活在这样一个冷冰冰，毫无……

　　毫无烟火味的地方吗？

　　鸣山凤峦嬉笑打闹的是他，意气风发执剑天涯的是他，为情所困辗转三世的是他，甘愿屈尊受神谴责魂飞魄散的是他，而此刻，无情冷漠的，才是真正的他。

　　掌心里的凤凰花枯萎了，路听琴恍然回过神来。

　　他起身从玉塌上下来，银白色长发如流水般披散在身后，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

　　“扶陵，恭喜了。”

　　竣辞斟酌小杯酒递给路听琴，眼底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了，“你此行凡尘恰逢生死劫，好在安然渡过，七情圆满，福泽三界。”

　　“前些日子我瞧着瑶光池仙气汹涌，百鸟争鸣，凤凰花相继绽放，就知道你啊，也该回来了。”

　　“我欲在……”

　　竣辞见路听琴盯着手里的酒杯愣住神，顿了顿，疑惑道，“扶陵，怎么了？可是不对你胃口？”

　　竣辞说着，拿起酒杯饮了小口梨花白，还是以前的味道，并未有何改变。

　　他曾最喜饮梨花白，只因梨花白清香味淡不刺（ci）激，而如今……却觉梨花白过于清淡，不似……

　　路听琴眼神一顿，掐断了自己越陷越深的思绪。他放下酒杯，淡然道，“尚可。”

　　“我倒觉得还不错，但比起清疏给你酿的梨花白，是要差了远了。”

　　竣辞笑着饮了大口，又道，“你此行算作凡尘日子，我们也有几百年未见，如今你重回尊位亦渡劫成功，我欲给你接风洗尘，就在后日，设宴枫桥殿，庆祝热闹热闹。”

　　“此行……也算欢喜吗？”

　　路听琴眼神淡淡的，不似从前那般矜贵，语气里更是听不出半点情绪。

　　竣辞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这是自然，扶陵你身份尊贵，是众仙所崇拜敬重的尊神。此番历生死劫渡劫成功，实乃三界之喜，理当如此。”

　　他笑着调侃道，“你呀，别总是这么沉闷，去了凡尘也有几百年了，这身上怎地没沾染些烟火味回来。不过比起以前呀，倒是平易近人，情绪饱满了许多。”

　　路听琴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人间，很好吗？”

　　竣辞喝完最后一口梨花白后，拿起酒壶重新倒着酒，平静道，“三十三重天每年例行下界渡劫的小仙不在少数，十有八（ba）九渡劫不过陨落在凡尘，亦欢喜亦悲哀，亦苦亦甜。你若觉得好，那便好。”

　　“值得吗？”

　　路听琴问出口后，清楚地看见竣辞饮酒的手一顿，他盯着那枚红得发亮的戒指，衬得五指雪白。

　　透过戒指，路听琴看到的是颗满怀爱意，赤诚相守一往情深的心。

　　路听琴又道，“他曾问我，值得吗？”

　　“……”

　　竣辞似乎察觉到路听琴的视线所落之处，眼底的笑意倏然无光。他放下酒杯，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刚倒满的梨花白透凉了，久到人间恍然间就过了一整天，才悠悠回过神来。

　　竣辞抬眸看着路听琴，神情有些恍惚，却异常清醒地说，“无怨无悔。”

　　他收回目光，释然笑道，“我啊，唯一后悔的，就是离开时没叮嘱他，叫他平日里少吃些甜食，否则到时候牙病犯了也该疼得睡不着觉。他体寒怕冷，到了冬天啊，得多穿点衣裳，别冻着了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瞧着怪可怜的。”

　　竣辞猛地灌了一大口梨花白，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我有悔。”

　　路听琴神情淡然，却没有了下文。

　　竣辞看着路听琴，他的眼神里夹杂了太多情绪在里面，有悔意，有伤怀，更多的是不适与茫然。

　　“扶陵……”

　　不等竣辞说话，路听琴抬眸看着他，“我害了他。”

　　“扶陵。”竣辞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你的错，清疏贵为十尾神狐命里有此一劫，他以己之命助你渡过生死劫，亦算圆满。”

　　“你是三界尊神，绝不能死。”

　　当年清疏触犯天（tian）怒引得命丧坠神台，并非仅是因为逆天而为替扶陵刻下情缘，更是预知窥探了扶陵的命格，得知扶陵命中有此一劫，即为死劫，终将陨落在凡尘。

　　清疏魂飞魄散在坠神台得有一线生机转世成功，何尝不是执念颇深，有牵挂不下之人。

　　他布下了一盘大局，兵行险着，只为救意中人。

　　而你，便是那个人啊。

　　扶陵，清疏生来就是为你而死的。

　　可这些话竣辞却无从开口，最终演变成淡淡的，简短的一句。

　　“扶陵，不要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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