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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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郁温很紧张, 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拼命压制的酒精后劲也好像瞬间顶到了头,她感到窒息,很闷, 想要大口呼吸, 却又不敢。

  她看着步西岸, 看着他平静的面孔, 生怕一喘气,就打破了什么。

  事实上, 步西岸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他今晚没喝酒,但也觉得情绪有点顶,甚至……开始出现妄想。

  他心跳脉搏齐动,一下一下,很重, 但不快,他控制着,不敢让心跳太快,也不敢露出明显的情绪表情, 他只敢在心里小心翼翼地想, 郁温口中那个喜欢的人,是他吗?

  他开始往回想, 想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她曾是悬月, 对万物众生散发着平等的,恰到好处的光, 是他总是自乱阵脚, 又胡思乱想。

  可事实上, 她对他唯一的主动,也不过是补课那些事。

  后来……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从夏天瞬间入秋,秋风里她从新区搬到旧区。

  他不傻,他有所察觉,很多细节里,都藏着不可推敲的微妙,他只是不敢相信。

  现在也是。

  不敢完全相信。

  但又抱着一丝侥幸和小心翼翼。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那个人是他,他能带给郁温什么。

  危险。

  郁温又要付出什么。

  声誉。

  口碑。

  青春。

  没有必要。

  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可以无条件给,但她并不需要她付出什么。

  气温忽然变低,身体开始发冷。

  步西岸在心里想,他果然是个没有选择的人。

  他没喝酒,可他明明能感到有冲动和热烈正从骨血里冲出来,可他又不得不清醒地用理智把一切压下去。

  沸腾平息,气温骤降,巨大温差让人一瞬陷入冰冷。

  他看着郁温的眼睛,她眼睛此时透亮,好像把悬月仅有的亮光吸收,她发丝轻动,衣服裹出她纤瘦的轮廓。

  她又瘦了,下巴都尖了。

  发丝勾着她的下巴,还有几根纠缠着她的眼睫,她明明不适,却倔强地睁着眼睛,不肯错过他一分一毫的表情变化。

  可是,他没有表情变化。

  她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他仍然像一个局外人,沉默着,冷漠着。

  郁温不懂。

  她不相信是自己自作多情,她是有心的,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好,那种什么都不索取的,纯粹的好。

  以前她总是不理解,不理解步西岸一个行动力那么强的人,为什么总是在她面前显得束手束脚。

  后来她的生活发生巨变,她才懂,处境有所差距,人心便有距离。

  以前的他们,大概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她以为她理解了步西岸,她以为步西岸不会再觉得他们有距离,她以为步西岸,至少哪怕会前进一点点。

  可他没有。

  郁温一敛睫,忍下眸中的翻涌,她咽下所有情绪,她想就那么算了。

  她也要脸。

  可她不甘心。

  她没忍住,又说了句:“步西岸,我现在不是什么千金公主了。”

  你是。

  步西岸很理解郁温,也知道在郁温家境破败以后,以前很多不敢明着追她的男生都开始渐渐明目张胆起来,无非就是觉得她现在跌落神坛,只剩一身凡胎肉骨。

  傻逼。

  她永远是他们高攀不上的。

  也是他,不能亵渎的。

  沉默。

  他再次沉默。

  步西岸在一瞬间忽然想起以前唐鸢总爱说他,“我们步西岸是没长舌头吗?为什么受了委屈不知道跟妈妈讲呢?”

  他当时总在心里反驳,说了有什么用?

  现在,他才觉得,他不是没长舌头,他是没长腿。

  他永远无法向前迈。

  他身后有太多枷锁。

  终于,风吹散了沉默。

  路边有车辆路过,鸣笛声阵阵,车轮碾过地面,沙砾作响。

  咯吱咯吱。

  像碾过郁温的心。

  这颗心,在今天无数次扬起又落下,而在这一刻,终于要彻底沉下去。

  她闭了闭眼睛,想,她可能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她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步西岸仍然没有向前,大概就是他……

  不,是她,是她误会了。

  她忽然吐了一口气,一口很轻,却很长的气。

  仿佛要把一整个季度攒下的沉闷都吐出来。

  吐完,她很轻地说了句:“算了。”

  “算了。”她又说了一遍。

  算了。

  “打车吧。”她说。

  好累。

  走不动了。

  至此,步西岸才说一句:“好。”

  步西岸转身拦车,空车很快拦到,郁温抬脚要过去,手机响了,她接通,原本有些消沉的面容在几秒后变得苍白,她原地晃了晃,然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向了出租车。

  她喊破了音:“去医院!”

  车子飞驰,车厢隆隆,郁温两耳嗡鸣,什么都听不到。

  步西岸似乎在问她什么,但她没有听到,也张不开嘴。

  她只是发抖。

  不停地发抖。

  她想起生日那天,她曾因为想要步西岸的生日礼物,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待到天黑尽,然后回家,又是一屋子的黑。

  那天的天,和今天好像。

  郁温开始抖得更厉害。

  忽然,她从心底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她好难过,她用全家换来的愿望,最后只落得一个自作多情的下场。

  她掉出眼泪,耳边全是言宥旻的那句:“郁温,你妈妈病了。”

  她的爸爸走了,高空坠落,身体里每一根骨头都碎了,她的妈妈病了,不知原因,不知结果,她却还想着在青春留下痕迹。

  这些痕迹难道不够重吗?

  恍惚间,身体忽然前倾,头磕在……

  郁温眨了眨眼睛,感受到额间并不是坚硬的前座椅背,而是一片柔软。

  带有温度的。

  是步西岸的手掌。

  郁温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睫落下,滴到她自己的手上。

  滴滴滚烫。

  烫得她瞬间清醒过来。

  车子已经停下,她打开门就往里冲。

  她一路奔跑,找到言宥旻,找到周芊,言宥旻风尘仆仆,看着并不自得,而周芊,她甚至没有病房,只能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挂点滴。

  郁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脚一步一步走向周芊的,她走到周芊旁边,蹲下身,埋在周芊膝盖上,哭了。

  周芊苦笑,似有抱歉,她摸着郁温的头,道歉说:“对不起啊。”

  郁温没有抬头,一直哭,一直哭。

  好像要把郁学舟离开时的那份委屈和痛苦一起哭出来。

  她哭到大脑缺氧,在言宥旻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

  “郁温,医生有话要跟你说。”言宥旻说。

  郁温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她开口,嗓音几乎哑得只剩下气音。

  她问:“说什么?”

  言宥旻眼下也有青黑,看着很疲累,他摸了摸郁温的脑袋,微微一笑,“去吧。”

  郁温几乎呆滞地走进了医生办公室,她视线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听力也有一些弱,可医生的话仍然清晰地传进了她耳廓里。

  耳膜像遭遇重击,她几乎疼得闭眼。

  “中期,保守治疗或者手术都可以,手术存在一定风险,但是保守治疗也并不能完全保证痊愈,你是唯一的家属,你妈妈授意还是你来做选择。”

  郁温有点想笑,她怎么做?

  不管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都需要很多钱吧。

  郁温把眼睛闭得更紧,她真的好该死,她为什么不像往年一样许全家平安健康的愿望。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事情要发生在她身上。

  她有很多为什么,可最终,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办公室门外,她并没有看到旁边的步西岸,步西岸也没打算喊她,他目送着她一路往前,然后拐弯,消失在尽头。

  医院处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入目颜色只有蓝白,大片的白,和偶尔才会出现的蓝,步西岸扭头看着郁温消失的方向,他盯着看了很久。

  直到有医生从旁边路过,一个男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医生,口吻似恳求,“医生,真的没有合适的吗?一个也没有吗?我儿子又不是什么稀有血型,为什么会配不到骨髓呢?”

  医生一边往前走一边匆匆解释,他们出现得突然,离开得匆忙,好像转瞬之间,便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似乎,只是命运在提醒什么。

  步西岸默了片刻,抬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医生似乎以为是郁温去而复返,一抬头才看到是陌生人,他询问:“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事?”

  步西岸声音也有些哑,他问:“刚刚那个女生,她妈妈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

  医生倒是没有隐瞒,“整个治疗,保守估计要五十万,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步西岸“嗯”一声,没再多问,转身离开。

  走廊里,郁温陪同周芊一起坐到天快亮,点滴挂完,才在思想缝隙中想起,步西岸呢?

  她迟钝地眨了下眼睛,随后又茫然地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再想。

  算了。

  都算了。

  回到家,郁温让周芊躺下休息,周芊拉着她一起,“陪妈妈睡会儿。”

  郁温钻进被窝,抱住了周芊。

  她没有闭眼,目光很空洞,她问:“宥旻哥刚回来吗?”

  “嗯,他去国外帮你爸爸办了点事。”

  郁温一顿,有点问不下去。

  是周芊自己说的,“这件事情很重要,他不得不办,只是途中遭遇了点意外,但是幸好,一切顺利。”

  郁温“嗯”了一声。

  很快,周芊睡着了。

  她大概真的太累了。

  可是郁温睡不着,她闭上眼,眼前走马灯一样无数画面,每一幅画面都很模糊,又狰狞。

  像她快要控制不住的情绪。

  她终于忍不住,冲进厕所吐了出来。

  -

  郁温第二天又陪周芊去了趟医院,这次是言宥旻帮着预约的,周芊需要从里到外全检查一遍。

  郁温感觉自己有点麻木,这段时间一件又一件事情,仿佛不肯放过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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