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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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盛夏, 叶赛宁白天拍完国内四大女刊其中一本杂志,晚上还要参加一个品牌晚宴。

  化妆间的里人忙得人仰马翻,摩肩擦踵, 十几个工作人员,全都在围着她这个大明星转。米加偏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接电话, 一边拿着一件华伦天奴最新款的黑色长裙小声地问叶赛宁喜欢吗?

  化妆师不小心扯到了她的一根头发,痛感传来, 叶赛宁皱了一下眉, 像是油画美人裂了一道缝。

  化妆师连连说“sorry宝贝,没弄疼你吧”。

  叶赛宁没理, 只是看了一眼米加手里的露背黑裙子, 视线收回,朝她比了一个手指。

  米加立刻心领神会,立刻滚去重新给她拿衣服。

  一连换了十几套。

  叶赛宁终于看上一件暗红色的丝绒深V长裙。

  换好衣服, 弄好造型后,叶赛宁提着裙摆参加晚宴。

  宴会上衣香鬓影, 钻石吊灯投在高脚酒杯上,流光溢彩。人人穿上华服,脸上堆起虚以委蛇的笑,像夜行的百鬼。

  叶赛宁一瞬间忽然感觉很疲惫。

  于是她任性地鸽掉了品牌方的上台发言环节, 溜了出去。

  房车内, 叶赛宁蹬掉十厘米的水晶高跟鞋, 露出纤白的脚踝,仰头靠在后座上, 闭上眼,鸦羽似的睫毛垂下,车窗外的灯光扫过她的半截红唇。

  美得惊心动魄。

  手机在寂静无垠的夜发出清脆的叮咚响起。

  寇丹色的指甲摸到手机, 熄亮屏幕,朋友发来消息,很简短的一句话:

  filone,他结婚了。

  那一刻,心脏被人扼住,叶赛宁感觉整个人被摁进水里,周围只有咕噜咕噜气泡声,呼吸一寸寸被夺走,想挣扎,又不能。

  “停车。”叶赛宁开口。

  “你先走吧,我下去逛逛。”叶赛宁说道。

  不等男助理开始念叨,叶赛宁迅速下车,“嘭”地一声,门关得震天响,她还朝后比了个中指。

  那一抹摇曳着绒面的暗红色裙摆,消失在夜色里。

  叶赛宁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她居然晃到了一家水族馆面前。

  可惜灯已闭,店主早已打烊。

  叶赛宁提着裙摆,走上去,固执地敲了敲卷闸门。

  蓝色卷闸门发出砰砰作响的声音,灰尘掉下来,拂到她精致的脸上。

  像是珍珠蒙了尘。

  叶赛宁干脆坐在水族馆前的台阶前,也不管傍晚下过雨湿漉漉的地面。

  七位数的裙子就这样被糟蹋,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叶赛宁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红唇衔住,机匣发出“喀嚓”一声,点燃,橙红色的烟火照亮她的侧脸。

  灰白的烟缓缓呼出来。

  漂亮又懒倦。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太静,还是因为她此刻正坐在水族馆前,一刻钟收到了他结婚的消息。

  叶赛宁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前尘往事。

  谁能想到,炙手可热的女明星穿着大红裙,丝毫不顾及形象,此刻正坐在小巷前满是灰尘的台阶上怀念一个人。

  叶赛宁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的出生是腐烂向下的,虽然牌抓得不好,但她知道可以选择怎么打才响亮。

  美貌可以变现,但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叶赛宁一直在风月场所当服务员卖酒,她想攒钱出国留学,想逃离喝酒烂赌的父亲,逃脱怎么也逃脱不了的原生家庭。

  她终日在潮湿又冰冷的阁楼与霓虹四射的酒吧两点间徘徊,希望一直很渺茫。

  直到她遇见了周京泽。

  叶赛宁会帮他根本不是因为什么一时心血来潮,或是骨子里的善良。

  她之所以能再酒吧待那么久,是因为她的性格是那种对方当众火拼把血溅到脸上,也只是选择把血擦干净,继续工作。

  事不关己一向是她的生存法则。

  叶赛宁肯出手帮周京泽完全是因为另一件事。

  叶赛宁租住的地方在穷人区,下班要侧着身子走进巷子,头顶的成片的晾衣杆如鲨鱼的锯齿,不停地往下滴水,后背湿了一片。

  随时有人喝得一滩烂醉坐在墙角边流里流气地看着你,吹口哨。

  周末叶赛宁下晚班的时候,她那个喝得烂醉的邻居深更半夜地不停地拍打她的门,说着下流的脏话。

  水管忽然出不来热水,叶赛宁洗了个冷水澡出来后冻得直哆嗦,连抽烟的手都在抖。

  外面的敲门声和咒骂声还在持续,这样的骚扰不是一回两回了。

  那木门也顶不了多久,门板被拉开巨大的缝隙,夜晚的风灌进来,恶魔随时入室。

  到底是女孩子,叶赛宁心里还是害怕的,她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乌苏,壮胆似的吹了半瓶。

  “嘭”地一下,窗户哐啷被推开,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橘色的灯光打下来黏腻在手上。

  叶赛宁伸出一根食指往上勾了勾。

  无声的诱惑。

  醉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踉跄地扶着墙走过来。

  手刚碰上嫩出水的指尖,头低下去,使劲嗅了嗅,属于女孩的清香飘过来。

  还没来得及回味,一个绿色的酒瓶砸了下来。

  “砰”地一声,酒瓶碎裂,额头的血不停地往下滴。

  最后醉汉抱着头大叫跑走了。

  人走后,叶赛宁整个人贴着墙壁慢慢滑落坐在地上。

  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地方也待不下去了,叶赛宁决定搬家。

  搬走之后,叶赛宁仍觉得心神不宁,托人打听,但都没有确切的消息。

  有人说他脑袋缝了几针,有人说他成了傻子。

  叶赛宁信因果报应,但她不后悔,为了抵消心里的一点负疚,她出手救了周京泽。

  叶赛宁救人只是想做好事,抵消做过的坏事。

  但周京泽找上门来道歉她就是没有想到的。

  毕竟周京泽是酒吧里的常客,人长得很帅,男女通吃的那种,是个超级富二代,听说家里还有背景。

  但人也浑。

  跟彭子那样的人混在一起,没一个好货。

  明明前一晚叶赛宁还无意中撞见周京泽带着一帮人在酒吧后街打架。

  当时周京泽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五官凌厉,高挺的眉骨上沾着血,他一脚踩中躺在地上人的喉骨上,对方不停地翻白眼,发出嘶哑的惨叫。

  对方的声音叫到痛苦最大值时,周京泽会抬脚松力度,当他以为能获救时,脚又重重地踹了下来。

  反复折磨。

  对于听到的哀嚎声,他眼睛都没眨一下,还慢悠悠地点了根烟。

  机匣发出“啪”地一声,虎口蹿出橙红的一簇火,他低下头点燃,灰白的烟雾吐出的同时,不经意地瞭起眼皮往路口一扫。

  叶赛宁刚好看过去。

  周京泽穿着黑衣的连帽卫衣,他正好戴着帽子,冷峻的脸半陷在阴影里,被昏暗路灯打下来的光切割成两半。只露出一双深长漆黑的眼睛,冰冷的,破碎的。

  像深渊。

  她看到了一个狠戾的,自我挣扎,穷途末路的困兽。

  她没想到这样的人会道歉。

  叶赛宁没放在心上,后来被辞职,她也没有任何议异。毕竟是她违反规则在先。

  但没想到彭子会找人打她。

  周京泽再次找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烧烤摊端盘子,他再次道歉说什么弥补。

  叶赛宁那会儿被弄得有点烦,加上伤口还隐隐作痛,她直接敲竹杠,说:“这么想道歉,不如送我去英国留学咯。”

  周京泽愣了一下,然后说好。

  叶赛宁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攀上周京泽这样的天之骄子。

  他将她从烂泥里救了出来。

  准备出国要有一段时间,叶赛宁一整个暑假和周京泽混在一起,他带她滑雪,赛车,赌球,流连于各种声色犬马的场所中。

  跟他待在一起,叶赛宁视线变得开阔。

  原来人生不止是擦不完的玻璃酒杯和打不完的工。

  相处久了叶赛宁才了解这个人,表面浪荡没正形,活脱脱一个纨绔公子哥,但他还是不同的。

  他俯在台球桌面上,眼睛锐利得像鹰,“嘭”地一下一竿进球,暖色的吊灯留连在眼睫上,有时脸上挂起一个懒散又痞劲的笑容。

  或是半夜在宫山上玩赛车,他拿了第一名,万人祝贺时,周京泽嚣张地朝输方比了个中指,眉眼飞扬又坦荡。

  又或是周京泽雨天捡了一只流浪猫回家,怕它淋到,脱下外套披在小动物身上,狭长的眼眸里溢出稍纵即逝的温柔。

  那一刻,她觉得这个男孩是真的帅,骨子里透出来的帅。

  但也只限于好感。

  周京泽骄傲,她也骄傲,所以叶赛宁决不会先投降说出她的喜欢。

  她一向是等人来追的。

  那个暑假过得很快乐和自由自在,以致于叶赛宁忘了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父亲。

  叶父到处去说叶赛宁攀上了周家,从此要过荣华富贵的生活,会给他买豪车和大房子。

  叶赛宁冷漠地回了两个字:做梦。

  但她没有想到叶父会找上周京泽,敲诈勒索。

  叶父露出丑陋的嘴脸:“她妈是窑子出来的?嘿嘿,你也可以——”

  “还有……”

  叶赛宁不知道叶父还说了一些什么,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去找周京泽的时候,他正在台球室,正在同一帮人打台球。

  叶赛宁父亲刚走。

  朋友太多,周京泽怕他们的言论伤到叶赛宁,撂下球竿就出来了。

  叶赛宁在隔壁水族馆看鱼。两侧是方形的蓝色玻璃水箱,许多蝴蝶鱼,刺猬鱼,仙女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直到一道阴影落在身侧。

  “对不起,让你看到那么难堪的我——”叶赛宁自然向上翘的睫毛颤了一下,自嘲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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