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那个,男朋友,要,上去坐坐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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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那个,男朋友,要,上去坐坐吗?”

从天堂到地狱只差一个办公室的距离。

江辞自闭了。

办公室空间不大, 看什么都是一览无余。

门与北窗之间隔着一个小型会议桌,室内四台电脑均匀列在两侧, 以往空空荡荡的位置,被一个个白大褂填满。

他想了一路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面红耳赤”“血脉喷张”的事情,在跟着苏拯踏进办公室,对上三双齐刷刷看戏的眼睛时,烧的比烟灰还干净。

江辞克制住龟裂的表情,暗自抽动视线焦点处的手掌,却被人牢牢按住,又用手指轻轻安抚。

江辞心情渐渐平缓,朝他瞥了一眼。

苏拯一路的笑容消失不见,显然没想到办公室会有这么多人,他脚步微顿, 很快回过神, 镇定自若地牵着江辞走向办公桌。

“先把药吃了。”

他被牵着在椅子上坐下,苏拯从抽屉取出一次性纸杯倒水。

相握的手松开, 江辞绷着神经, 在一群人注视下查看药盒上的用药提示,窸窸窣窣拆开后, 放在手心。

一次性纸杯递到跟前,江辞接过时不小心触碰到苏拯的指尖, 他刚想往下撤一点, 小拇指被轻轻压了一下。

江辞没敢抬头。

苏拯的身体挡住大部分目光, 这个角度别人看不到他们一触即离的小动作, 但心虚不已的江辞还是没忍住抖了一下, 要不是苏拯手快, 稳住水杯, 水差点洒到裤子上。

应开之被推选为代表发言:“这是,感冒了?”

看着江辞混着水把药吞进肚,苏拯轻“嗯”了一声。

“哎,这两天降温,出门穿什么都凉飕飕的,幸好医院还有暖气撑着,不然该多受罪。”应开之说了一会儿,想起一件事,“刚才有一个和你很像的大美人找你。”

苏拯把药袋子打上结,放在桌面上,回头看了他一眼:“嗯,遇到了。”

应开之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刨根问底,大概是亲戚什么的,反正……

他看了一眼江辞后快速移开。

反正不会是情侣。

苏拯等了一会儿,见他们没有动身的想法,问道:“下午不是有科室会?”

“取消了,医科院来人,上层班子接待去了,”应开之语气轻松,不用开会实在心情大好,“你是没见到,那阵势……”

咚咚咚——

门口出现一张严肃的脸,应开之把没说完的话憋回去。

“苏医生,张主任让你上去开会。”

江辞有点泄气。

想和大神有独处的机会,但总是出现意外。

但又不能生气,毕竟这是医院的事情,至关重要。

像是被他的情绪感染,苏拯忽然回头看了江辞一眼,一言不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他,略带歉意地隔着帽子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跟着人匆匆离去。

没有苏拯的地方让江辞倍感不适,他重新戴上口罩,拎着药出门。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去哪里了?”

一进病房,酝酿已久的狂风暴雨如期而至,尽管江辞有过心理准备,但听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江辞的好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但凡他语气好点……

江辞自嘲,他在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事情,他什么时候语气好过?

果然生病容易让人脆弱。

江辞收起表情,冷声道:“和你无关。”

什么叫和他无关?

江建民的怒气被点燃:“你身上流着我江建民的血!你这条命就是我给的,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花我的钱?和我无关?你就算死了,也别想撇清关系!”

江辞不为所动,从他身边走过时,淡淡说了一句:“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吗?教授。”

一旁的继母怕他说出一些什么来,拉住江建民,但江建民脾气暴,盛怒中哪里听得进她的劝阻:“有什么不敢的!”

江辞面无表情:“江建民,你不就提供了一颗精子吗?”

江建民怒气值飙升。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果然养在乡下就是粗鄙!

听妻子的话没把他接回来是正确的!

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丢他的人。

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江辞语气平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己:“我八岁时你儿子出生,你们从郊区搬到A市中心,把我扔到乡下,户口迁到奶奶家,外界只知道你江教授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和一个刚出生的儿子。”

隔壁两床的人无意听家庭纠纷,但八卦自动飘入耳道。

原本还以为江辞年轻人叛逆不懂事,现在这发展,好像正好相反。

听说这位老人家的儿子还是个大学教授……

隔壁偷瞄的眼神被江辞继母瞪回去,她转头对江辞打圆场:“小辞,这其中有误会,我们回家再说,在这闹得难堪,也只是给别人看笑话……”

江辞直视江建民,没有理会她:“我呢,八岁到十六岁,包括吃穿住行医疗教育和养老,你们每年固定打两万块钱,一共十六万,如果这算是你说的抚养,那我真是欠你一句谢谢。”

“小辞!”继母严厉打断。

江辞充耳不闻:“我十六岁正式工作后,把钱打到你们卡上一次性还清,如果你觉得我还欠你养我八年的奶粉钱,你算一下,我结给你。”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无比,衣物摩擦发出的轻微响动清晰无比。

江建民从他说两万块开始,鼻息逐渐加重,听到最后,脸色铁青:“签那什么主播,尽和人学了些下三滥的手段,在这摆弄是非!我打给你的抚养费金额是按照国家抚养费标准百分之二十给的,每年都在增加!怎么可能固定不变!你那狗屁十六万,我两只眼睛都没看到,几年不见,撒谎都不带脸红了?”

江辞承认自己有发泄的成分,江建民这段时间工作完准时和他换班,晚上陪伴奶奶的人也是他,他对奶奶的关心,江辞看在眼里。

一个对母亲还有良知的人,至少不该是这样对待孩子的,江辞心里其实对他有过一丝期待。

毕竟,是他血脉上的父亲。

但是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江辞微愣后,轻声笑了。

一次次失望,多一次,也就这样了。

他头偏向一旁,看清那个女人一闪而过的局促和江建民不信时朝他得意的笑,同样,只是一瞬间。

江辞闭了闭眼。

原来如此,但也没什么好深究的了。

“你要是不信,可以看银行卡账目明细,”江辞忍着身体涌上来的恶寒,讽刺道,“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大学教授果然好口才,我妈是意外去世,呵呵,按照国家抚养费标准给,怎么,你是去地下和她离婚了吗?”

江建民摆脱继母的束缚,一把揪住江辞的前襟,右掌高高扬起。

“咒我死?!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江辞眼睛半眯起,手指动了动:“你可以试试,我明天就让你上A市新闻。”

就在他们剑拔弩张时,床头发出一阵巨响——

“建民!咳咳咳。”

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滚落在地,水洒在刚发的医疗缴费单上,浸透了上面的名字。

一阵兵荒马乱后,奶奶重新带着呼吸机,躺回病床上。

前来做急救的是不久前刚见过面的应开之,没有多余的眼神,只有对病者家属无声的责备:“病人不宜过多思虑,不利于治疗展开,家属有任何纠纷请勿当着病人的面,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奶奶睡着了,整个病房十分沉闷。

江建民三人不离开,江辞拎着药出了病房。

中午的雨夹雪停了两个小时,天气反复无常,下午四点还没到,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雪。

“人情绪的变化会影响患者身体机能,老人家即将用新药,我们都不希望出现情绪影响药物的情况,老人家比较敏感,很可能会出现轻生或者拒绝配合的状况,你们平时多多注意点。”

江辞回想着应开之的话,不知不觉走到了锦鲤池。

冬天,鱼躲在木板桥下,不见踪影,江辞戴着帽子独立在木板桥上,直到伞影落在头顶。

江辞微抬起头看着来人,没说话。

苏拯是在开会窗口不经意看到他的,原本还有一个带领导参观的任务,他推了,等回到办公室,应开之和他说了416病房发生的事,他能推测出个大概。

面对江辞比哭还难看的脸,苏拯什么都没问,只是拉起他冻红的手凑到嘴边哈了几口气,等温度附上去一点,又把它揣进了口袋。

冻僵的手一点点回温,江辞木木地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苏拯等他一只手有了知觉,又去拉另一只手,如法炮制。

“我想抱你,可以吗?男朋友。”

江辞的眼眶倏的红了。

他走到苏拯面前抬起手正面拥抱他,头一点点埋进柔软的羽绒服里,熟悉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腔,环着的手臂一点点圈紧。

这是一个温暖又安心的怀抱。

能抵挡所有风雪的怀抱。

是的,他不是一个人,他有男朋友了。

半晌,比上午更甚的沙哑声响起。

“我想,去一趟墓地。”

-

从医院到郊区墓地大约四十分钟的时间,但元旦前一天,学生放假、职工下班、外地人回家,所有人挤在一个时间段,交通开始堵塞。

再加上今日雪势加强,路况不佳,四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一个半小时。

等到了墓地,天已经完全黑了。

墓地管理员对他们的身份仔细查了一遍才放人进去,这个时间点,这个天气,墓地外出现两个全黑外套的人,工作人员差点吓出心脏病。

“一会儿有暴雪,晚上七点后闭园。”

“谢谢小哥。”

等两人走远,管理员轻声嘟囔:“果然小说看多了,下次执勤时绝对不能看鬼故事,菩萨保佑,还以为从墓地爬出来的,要不是我家里有个警察……”

江辞有点冷又有点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苏拯快步走到北面一侧,替他挡去一些风雪。

江辞想了想,主动把手放进了他的口袋,苏拯捏紧。

黑暗包裹下,江辞轻轻开口:“我,和生我的人闹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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